邓濛正在为不孝子邓禅的出走而烦神,正当她还没有想出什么眉目的时候,却听闻君上要召见她。
邓濛从三品降到四品已有半年光景,这期间,她算是被排挤出了楼兰的最高权力中心,如无要务,东莱波也根本懒得见她。
现在底下的官员对她都没有以前那样毕恭毕敬的了。这不行,她享受过权力带来的美妙滋味后,就再难放手了。所以无论如何,邓濛都要重新得到东莱波的器重,无论早年自己是如何对还是王储的东莱波居高临下的。
可是现在,就连自己手中的棋子邓禅都已经逐渐脱离的掌控。邓濛愤恨地想着,贵族间早就等着看邓家的笑话了,现在邓禅出走的消息一传出去,不少人都暗自窥视本该属于邓家的楼兰第一世家之位。她这边算是焦头烂额。
一边想着,邓濛一边对镜盛妆打扮。
楼兰虽说是女子为尊,可不论男女老少,都是极爱美的,即使邓濛年过四旬,且地位尊贵,也不例外。
“不知君上召见我,是为了何事?”邓濛一边跟随着身前的阿依木,一边笑笑,递给阿依木几块金子。
阿依木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财物收进宽大的袖子里,一边笑眯眯地悄声说“君上方才召见了邓禅大将军。”
邓濛脑子轰的一声,理智的弦摇摇欲坠。
逆子,邓禅他究竟要干什么,他毁得邓家还不够吗?
却听见阿伊木下一句话“殿下现在,心情颇不错。”
自从叶玄苍从神坛坠落后,东莱波就让手下人恢复了“殿下”的称呼,只是一般人还没能习惯改过来,因此多是“君上”“圣君”“殿下”混用。
邓濛悬着的心微微落地,心情不错,看起来就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了。
“多谢姑姑。”
年纪比邓濛小了一轮的阿依木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邓禅的感谢。
身着锦绣罗绮的宫人为两人推开门,阿依木站在门前,对着邓濛行了一个屈膝礼,
“殿下还在等着您呢。邓大人快去吧。”
“君上,不知您找我,所谓何事?”邓濛走进殿中,不等站定,就急忙问。
“这上好的明前龙井,邓大人可不要辜负了。”
东莱波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清茶。
“南杏,还不快给邓大人赐座,上茶?”
邓濛越发不安,她觉得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怀着满腹心事,勉强饮下了一杯茶。
东莱波满意地点了点头。
邓濛开始怀疑茶中是不是下了毒,邓家为非作歹太久了,东莱波终于要对她下手了。
还好,自己早已立下了邓家的下一任家主,邓家的一切还都可以有条不紊的运转,直到东莱氏衰弱那一天,就是邓氏后代为她邓濛报仇的那一日!
况且除了被掳走的东莱缓,东莱氏如今只剩下东莱波一人。她在毒发前再拼尽全力带走东莱波一条人命,这样,有个人垫背,那个人还是凤临天下的帝王,她这一生,就不亏了。
就算杀不死东莱波,也能重伤她。晾她也活不了多久,就算能活,她也再也生育不了。到时候王朝牌局血洗,自己邓家,一定能笑到最后。
想到这,邓濛又舒心了不少。即使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也仍是笑着尝了一口桌案旁的荔枝。
“这荔枝味道甚好,不知下官还是否有幸,再此品尝到这无上佳肴。”邓濛吃完荔枝,吐下核,丢到盘中,坦然地着开口。
要是从前,邓濛是绝不敢如此放肆的。这算是殿前失仪了,能被史官算上一笔。她的先祖倒是可以看不起楼兰王,但她一上位,就遇上东莱波这个风格强硬,手腕了得的君王,没耍几天威风,就灰溜溜地老实起来了。
如今她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做出刺杀君王这一惊骇世俗,流传千古的事情了,做什么,说什么,她还不敢?就算是叫她现在威胁东莱波把王位传给自己,她也敢干。
“当然可以了,只要邓大人告诉孤,这邓家,究竟藏有多少私兵,金银家私为多少?莫说这一盘的荔枝,就说是这天下的荔枝,都可送到邓大人的府中。”
东莱波坐在高位上,以袖遮面,狭长的眼眸半眯,观察着邓濛的神情。
邓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她的面容在瞬间变得阴狠,然后又恢复了淡然。
“东莱氏,终于要与我们邓家撕破脸了吗?”
邓濛抬头,第一次不带任何尊敬,畏惧,算计直视东莱波。这是一种打量的,探究到极致的目光,冷静,理智,充满挑衅,不带丝毫客观色彩。
这一刻,她就是她。她是濛,不是邓家的家主,不是楼兰的官员,她只是她自己。
东莱波低下头,与她对视。两个同样手握重权,权盛一时的女人,用眼神与魄力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锋。
东莱波的眼神与邓濛的眼神拉扯在一起,如果眼神有实质的话,那应该已经黏腻成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