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濛被气得浑身颤抖,身边的侍男扶着她,小声道“家主,小心身子。”
邓濛一拍桌子,维持住面上的神色,“既然有了答案,你再问我干什么?”
邓禅一笑,俊朗的容颜在日光下恍若神明。
“母亲,想必从来没有把我们这些男儿当做平等的一个人来看待吧!我们在母亲心中,大抵都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您不在乎我们喜欢什么,又讨厌着什么。
您认为,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我们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只能遵从家族的命令行事。”
“可是母亲,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喜爱的人,想做的事情。我们生就自由,不应该如折翼的飞鸟,困于牢笼。我们应该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幸福和荣耀。”
邓濛久久没有说话。前厅中,气氛一度陷入沉寂。邓禅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自己的大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驳斥母亲的观点。
“你跟你的父亲,真是很像。”邓濛突然一笑,眼中带上了些许怀念的神色。
“他也是这样,倔强,有自己的想法。就像是,不愿与这污浊的世界同流合污。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他啊,只能属于我。
可是后来,他还是死了。就这样死啦,死于争宠,死于卑贱的侍郎之手。”
“后来,我想,像他这样不屈的凌霜花,就不应该被拘于后院之中,他那么有才,应该去朝廷坐做官,施展自己的拳脚抱负。左侍郎左大人不就是男子吗,官位,做的比自己的妻主还要高。”
“你说,是不是呢,邓禅?”
邓禅的父亲死的很早,大抵比他的姐姐死的还要再早个几月,所以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这也是他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有关父亲的一些事情。
邓禅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他就这样跪着,直到邓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直到他的腿都跪的有些酸了,邓濛才继续说“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男人啊,就是要比女人低人一等。而世家子,就是要为家族奉献一生的。即使要付出比他们命还贵的贞洁。”
邓禅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那些道理,他懂,母亲也懂。只是母亲不愿意作出改变而已。
“既然如此,那逆子邓禅,在此告退。”
邓禅站了起来,他没有揉揉膝盖,而是垂目,面朝着邓濛,顺从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出家主的视线。
他的步伐坚定,不同于初上战场时的忐忑,这一次,他心意已决。
母亲,您说我不自量力也好,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好。可是,自从选择踏上官场这一条路开始,我就别无选择。因为我的身后,站立着无数渴望逃离家族,追寻自我的世家男女。
我们的人生理应有无数种选择。
我们可以选择做一个平凡的画师,可以选择做一个卑贱的乐者,又或者,我们可以选择做一名商人,一名锁匠。
而我不能退缩,不能再为您的错误而承担后果。
男人向前走,步伐很大,大到他身后的女性亲兵都有些跟不上了。
“将军,您接下来,要去哪?”亲兵焦急地询问,眼中有些迷茫,似乎对刚才的情况还没反应过来。
“天下之大,我何处不可去?”
邓禅爽朗一笑,紫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他走出困扰他半生的府邸,跨上高头骏马,“我们进宫面圣去!”
邓禅没有再理会追出府邸的下人,他没有选择回头,而是打马而去,在闹市中才放缓了速度。
看着周身热闹繁华的景象,邓禅一笑,原来,自由于他,近在咫尺之间。
进宫,递了牌子后,邓禅很快就被迎进了紫宸殿。
年轻的帝王看到邓禅,从王座上站起来,快步走来迎接大将军。
邓禅俯身行礼,一双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东莱波面上的神情。
“爱卿平身。”
东莱波亲自将邓禅扶起来。
“邓府的事宜孤皆已听说。阳信在此恭喜将军脱离苦海。”
邓府果然安插着东莱波的暗线。只怕,邓濛身边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她却自以为自己身边固若金汤吧!
邓禅心中讽刺的想,脸上挂起笑容,对东莱波道谢。
阳信是东莱波的字,在臣子面前称呼自己的字,东莱波这是将邓禅看作是自己人了。
虽说东莱波已经相信了邓禅,但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
邓禅在东莱波的注视下单膝跪地,头低的很低。
“末将邓禅,在此立誓,与邓家断绝一切关系,此后,生是东莱氏的人,死是东莱氏的鬼。”
邓禅将象征着楼兰军队全部忠诚的虎符交给东莱波,静静地等待着东莱波的回答。
“好,好!不愧是孤的爱卿,就是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