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夏续断照例被八角闹醒,熟练摘掉嘴边的猫毛后没再和往常一样赖在床上,而是迅速起床站到衣柜前对着里面的白衣裳挑来捡去。
让一个不喜欢早起的人早起,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今日便是,他要独自探探程府。
视线从一众洗了多次充满时间厚度的衣裳上掠过,最终停在被塞在最里面没穿过几次的白衣上。
把衣裳抽出来,他皱着眉头看了片刻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这件与他平日里的风格完全不同,虽都是白衣,但华贵了不少,腰间缝着几根细银链,末端坠着几个银铃,银色暗纹藏于衣领与袖摆处,拿到阳光下一照便闪着亮光。
他提着衣领抖了抖,猜测应当是某次陪同齐冬眠出席宴会时被唠叨的实在受不了了才随便在成衣铺里买的。
之前身为齐县令名义上的最得力的幕僚,大大小小的宴会虽然他能推则推,但总有几个他推不掉的,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即使他再不愿,也得有一件正经的衣裳。
不过这一年他倒没参加过宴会,便把这事给忘了。
仔细摸了摸,发现这衣裳不久前刚被洗过晒过,他满脸疑惑,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日子过得太平淡,导致他很难记住一些小事。
但他向来是个不会为难自己的人,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转身换了衣裳出门。
照旧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边吃边往程府去,时间不等人,今日已是程大人死后的的第六日,昨日程家主便将老太爷的遗体送入了棺中,虽然案子没破,但程家主亲自去求县令,齐冬眠也无法扣着不放。
按规矩老太爷该停灵七日再下葬,但因为老太爷死的不寻常,再加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程家打算只停灵三日便下葬。
如今程府门前白布飘扬,过往之人皆满脸愁容,夏续断只朝正门远远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拐进一处巷子里。
轻叩程府侧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露出了脸,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块令牌便送到他面前。
夏续断单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白衣飘飘长发乖顺地搭在背后,腰间银链在晨光里反射着温润的光,抛去往日的随意与懒散,那张极为出众的脸彻底暴露在旁人眼里。
小厮原还带着些不耐烦,但看到令牌瞬间端正态度,脸上堆起了笑,“是夏先生啊,怎么今早上门来了?是有什么要事吗?可要小的通知家主?”
夏续断嘴角微勾,剔透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而后收起令牌淡声道:“先前已和家主谈过此事,且我此番前来不过是依照规矩再次勘验现场,不是什么大事,如今程府事务繁忙,用不着再次打扰家主。”
小厮连着诶了几声赶紧让出位置让他进门,动作间尽是殷勤与讨好,直到把人迎进门方暗暗擦了把汉,庆幸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毕竟这可是夏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这可是齐县令都得好生供着的存在,他一个下人怎敢招惹?
将令牌重新系回腰间,夏续断跟在小厮身后往程老太爷被害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急匆匆的婢女下人,身着丧服,脸色悲戚。
正院的方向,隐约还有哭声和丧乐声传来,断断续续的,抬眸,明净的天空飘着许多灰,被风吹着飘向四方,伸手接过,灰烬落在手心尚带着燃烧后的余温。
“夏先生,前面就到了,家主刚下令无事不得靠近老太爷的院子,小的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小厮微躬着腰,脸埋在下面叫人看不清表情。
夏续断照例掏出铜板递过去,哪知小厮惊恐地摆手,不敢接过。
“夏先生,您这是害小的啊,如今老太爷还未发丧,家主正伤心着,要是叫家主知道小的拿了您的东西一顿板子逃不了。”
小厮疯狂摆着手双眼瞪得极大,匆忙的作了礼就跑了,只留夏续断伸着手微微呆愣。
他摸了摸腰间的令牌,轻叹口气,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并不愿用这块令牌。
这是两年前他破了一起全家被杀案后齐冬眠为他专门做的,而这件事后他的名号在伍南县传的越来越神乎,各种画像层出不穷,总有人想找到他。
一来二去他嫌麻烦便总是穿着旧衣,头发随意挽起,怎么随便怎么来,将这张脸遮去一半光彩方过得平静不少,但令牌还在,众人寻不到他便开始留意令牌,以至于他拿出令牌办点事就要受到围观,久而久之他就不用了,衣裳也越穿越寡淡。
这次若不是想独自查探程府,他也不会拿出令牌,但显然,这么长时间过去,哪怕他这一年已经很少出现在旁人眼前,夏先生的名号还是有些麻烦。
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些,顺着小厮方才指的方向往程老太爷的院子去。
院子前守着两个护卫,手握长棍虎视眈眈,远远瞧见有人朝这边来,右边那位立棍警告。
“家主下令无事不得靠近此处,速速离开!”
“我也不行吗?”夏续断平静摘下令牌,“程家主应当知晓此事。”
护卫目光一紧,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呆愣让开地方,握棍的手都松了几分,视线呆呆随着夏续断移动,直至白衣彻底消失在房间里。
“那是……夏先生!”
“是那个抓了七个凶手的夏先生!”
护卫努力压抑激动儿显得有些笨重的声音隔着房门飘到夏续断耳朵里,他不由得捂脸尴尬,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但真见到了,还是很尴尬。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查完赶紧走吧。
收起尴尬,他才将注意力放到房间里,这里的摆设和先前他第一次来时一样,几日过去依旧没人动过,有些不对劲啊。
按理说,程家三位公子除经常在外的二公子外都很孝顺,老太爷去世后作为儿子不应该为父收敛遗物,打扫房间全了伍南县死者干净离去的传统吗?
先前他只当老太爷遗体尚在县衙,凶手也没找到程家才没收敛遗物,但今日老太爷已经入棺,外面已经有人前来吊唁,程家主却派人守着院子不让人靠近,实在不对劲。
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