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刚出炉的肉包子冒着热气,白嫩的粉从锅中捞出浇上浇头,一碗鲜香的粉便端到了桌上。
“夏老板,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
秦随的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带着他惯有的不正经,夏续断双目无神,盯着眼前一碗飘着红油的粉陷入了迷茫。
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在适合睡觉的时辰坐在这里陪一个浑身透着神秘的,京城的,皇上身边的,刚来就骗了他的锦衣卫统领坐在街边吃早饭?
左一瞟,秦随窝在小桌前,蜷着长腿也不嫌委屈,面上尽是兴致勃勃。
挑起几根粉,还不忘“关心”他为什么不吃。
夏续断继续盯着粉,虚假一笑,“吃过了。”
秦随哦了一声,笑眯眯道:“那还真是不巧了,下次一定趁夏老板没吃之前再来。”
夏续断扯着专业微笑,内心拒绝:“大可不必。”
半个时辰前,他还坐在县衙里思考这一单结束后该怎么休息,然后半路杀出的秦随打乱了一切,他从齐冬眠的外置县尉,变成了锦衣卫统领的随侍,被迫参与程大人一案。
真是倒霉啊。
在他发呆的时候,秦随已经解决了自己的那份早饭,顺带还帮他把饭解决了,看的他眼角抽了抽。
武者,饭量大,合理。
秦随优雅擦嘴,而后那双看什么都多情的乌黑眼眸专注地看着他,缓缓靠近,直到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夏老板,我说过的,我们这不就又见面了?”
四月份的微风吹过两人之间,些许碎发随风扬起,有几根几乎扫到了夏续断的脸侧。
气氛随着这阵风越来越往旖旎的方向走,秦随嘴边笑意更浓。
夏续断淡淡抬眸,淡淡抬手,淡淡捏起一根发丝,淡淡道:“掉汤里了。”
秦随脸上笑容陡然停滞,细看之下都是不可置信的嫌弃。
想也未想,拔出腰间匕首手起刀落那缕发丝从此彻底离开了主人。
夏续断随手扔掉那缕发丝,施施然起身,“付钱吧。”
秦随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盯着那缕发丝咬牙切齿片刻,方掏出钱袋子扔在桌上一块碎银。
夏续断看了眼碎银,心中叹气,果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他拖着死气沉沉的嗓音提醒:“你这一块碎银,店家得把摊子掏空了才能凑够零钱找你。”
今日果然不宜出门,他头疼般想。
而秦随,也是这般想的。
好不容易从摊子上离开,夏续断跟在秦随后面兢兢业业当一个随侍,老大不叫人,绝不往前凑。
啊~好天气,这个时辰八角应该正窝在墙上打盹,顺带控诉他这个主人为什么不回家。
胡思乱想了一路,秦随都没再折腾他,许是方才那一幕太过尴尬,两人之间倒是难得的安静。
走了大约一刻钟,两人终于到了程大人府上,刚站定没多久,就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秦大人久等了,家中事情杂乱,还请见谅。”
来人一身孝衣,头戴白布,面容憔悴,瞧见秦随才打起精神挤出笑脸来。
秦随合起折扇,摆出一副随和面容,“无妨,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查案,程公子不必拘谨。”
自接近程府之后,夏续断就一直低着头装成一个真的下人,不过听了秦随的称呼以后方抬了下眼。
来人正是程老太爷的三儿子,程阙。
伍南县的人都知道程老太爷是朝中元老,当过皇上的太傅,是顶顶有名的人物。
但老太爷下面的三个儿子却没什么大建树,老大憨厚老实,程老太爷又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从不给家中小辈多余的庇护,所以老大进官场没多久就受不了主动辞官,回来当了个教书先生。
老二整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一整年都见不到人,倒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的淫词艳曲不少。
老三,也就是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位,名唤程阙,留在家里操持家业,虽学问不好,但颇擅经商,娶了个妻娘家也是春城最大的商户,日子过得也算圆满,
但也算圆满不能叫做圆满,原因出在程阙的身体上。
程阙天生体弱,整日汤药不断,就这么吊着活到了现在,所以他身形瘦弱,面容再一憔悴就更显病气。
夏续断飞快过了一遍程家的背景,要说程老太爷死于仇杀,在他看来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老太爷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再刚正不阿也会有政敌在,结下的仇肯定不算少。
但老太爷都主动辞官还乡了,昔日的仇人还要追着不放,这就有点奇怪了。
难不成是为了杀人灭口?
夏续断低着头兀自思索着,忽然发觉周围一片安静,略一抬头便看到布满白布的大堂中几人都看着他,尤其是秦随,一双眼里尽是看热闹的兴致。
低头一看,桌上多了一个喝完茶水空了的茶杯,还有一壶热茶。
见气氛尴尬,程阙立马道:“此等小事,不用劳烦大人的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