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顺路拐进一家糕点铺,买了常吃的三四样点心,提着油纸包晃悠着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他早已能摸清所有小巷的排布,找到最近的路。只是他忽地拐了个弯,来到一处简陋的屋舍外。
“老钱!出来吹吹风,别一天到晚地闷在家里,会得病的。”
随着他这道呼喊,屋舍里慢腾腾走出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诶呀,小夏啊,快进来坐坐。”
老人眼睛混浊,嗓音也混浊不堪,但一见到夏续断面上就满是笑意,苍老的面容在这一刻得到了舒展。
夏续断摸了下小孩的头,摇了摇头,“不了,今个还有事,只是顺路来看看你们,给你抓的药吃了吗?”
老钱笑笑,“吃了吃了,你买的怎么能浪费,但下次就别花这个钱了,我和小鹤的病不打紧,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夏续断没应声,只是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小孩,交代他不要不舍得吃,吃完了他再买,最后推了推他,“回屋吧,下次再来看你。”
他看着两人进去之后,才转身离开。
老钱院子前种了一棵桃树,是他当年亲手种下的,此时风一吹,便有一片叶子飘然落下。
伸手接住一片叶子,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段过往。
三年前,他初到春城时,身无分文,还落了满身的伤,是老钱这个瞎子和小鹤这个傻子两个人不嫌弃,靠着乞讨得来的东西硬是把他养好了伤。
他虽自诩冷心冷清,却始终被这两人牵着,没真正躲在院子里无趣度日,至今也认识了不少人。
三年前发生的事早已被时间深埋,他想,应该是没有重见天日的那天了。
鸟雀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唤醒他出走的心绪,他摇摇头,暗道自己真是年纪越来越大,才不过二十二,就已经开始追忆往昔,伤春悲秋了。
嘭——
□□落地的声音陡然击碎平静,他皱眉循声望去,似乎是从一条荒废的巷子里传出来的。
他无意惹事,只看了一眼便要抬脚离开是非之地。
一声轻笑传来,带着高高在上的戏谑和嘲讽,以及其主人独有的漫不经心。
“孙平安,祖籍安南,十八岁那年家乡遭山贼所劫,全家只剩你一人活命,之后便一路北上,在程大人府上当门房。”
“我只想听真话,相信你是个识时务的人。”
那声音冷冽刺骨,他顿住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松开他。”
“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小的只是一个门房,连程大人的面都见不到几次,哪能知道贵人的事啊!饶命啊大人!”
“公子,看样子他确实不知。”
“是吗?拖下去,先关上三天,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真的这么硬。”
“是!”
随后,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捂住了嘴,只剩无用的挣扎。
夏续断躲在一堵石墙后,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他不想参与程大人的案子,线索却自己找上了门,到底是天意弄人啊。
想着,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朝他而来,玄衣墨发,乌木折扇,眼角泪痣独特夺目,薄唇微勾,由内而外的散发出风流懒散的气质。
那是——秦木!
他心下波澜陡升,巷子里那人是秦木?!
秦木嘴角噙着笑,看起来依旧是平日里风流公子的模样,半点不见声音里的冷冽。
他悠闲走在青砖矮巷里,夕阳落在他身上,拉长了影子。
“呵——”
他在夏续断躲着的石墙前停了下来,折扇抵在下巴上,微微侧头,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要多给母亲买几盆花啊,也不知道那位夏老板明日会不会欢迎我。”
言罢,他折了墙边一朵米白色小花随手扔掉,而后不管花瓣飘向何处迈步离开。
夏续断缩在角落,低头看向飞过来的花瓣,内心叹气。
完蛋,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