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青时关上门,强撑着走到洗手台,免礼撑住身体,干呕了几声。
他几个小时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徒劳地蠕动着硬是吐不出来,只觉得嘴里发苦。
他有些头晕眼花,不算剧烈的呕吐抽干了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镜子里的自己闪出了重影,浑身上下都软得不成样子,手在台面上胡乱摸着——得找人帮忙。
突然,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蔺青时警惕地回头,迷蒙的水雾让他视野并不清晰,但依然下意识咬牙没有倒下,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背青筋凸起,细瘦的手腕微微发抖,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却没有半点表情,仿佛吐过之后无事发生,傲然站着看向来人。
——别说只有模糊的影子,这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盛敛怎么来了?
来看他狼狈的样子的?明明这么远,他都没看到盛敛在哪儿,这人竟然还专门跑来看热闹,其心可诛!
蔺青时有些干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刚才在人前的恩爱假象一到独处之时便被打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视线里模糊成一团的盛敛一点点靠近,用讨人嫌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狼狈,来来来,开个金口,我就帮帮你,怎么样?”
蔺青时冷笑,看也没看他一眼,就那么静静站着,平复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积攒力气。
见他没反应,那声音又说道:“算了,和大少爷不一样,我可是热心肠,来,扶我胳膊吧,带你去休息,可别在这儿晕过去了。”
对于伸到自己面前的胳膊,蔺青时继续视而不见。
不仅对胳膊视而不见,盛敛给的台阶他也不屑于下,还没等彻底缓过劲,就扶着墙,自己慢慢往沙发走。
胡乱选的这个房间是个客房——但是套房,一室一厅的那种,对于现在虚弱着的蔺青时来说,卫生间和沙发的距离堪比隔了个太平洋。
路过还杵在原地的盛敛时,蔺青时才施舍般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看着蔺青时的背影,盛敛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
他也皱起了眉毛,有些不耐地轻轻咋舌。
平时,盛敛总是一副笑脸,对着谁都是乐呵呵的,很好脾气的样子,实际上,他的长相非常有攻击性,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眼角虽然有些下垂,但鼻梁高挺,嘴唇又偏薄,下颌线锋利,只是常常笑着才冲淡了这种侵略感。
此时沉下脸的盛敛看起来就有些凶神恶煞。
他就是想看蔺青时服个软,这人怎么就那么轴!他可是真的准备帮忙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他出了力气口头花花两句能咋,能让这大少爷掉块肉吗?!
盛敛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发型师精心捯饬了半个小时的头发被搓得一团乱。
索性也不演了,直接三两步追上蜗牛似的蔺青时,稍稍用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还掂了掂,不像抱着个人,倒像是抱起来一只猫,轻轻松松的。
蔺青时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突如其来的腾空让蔺青时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低低惊呼一声,随即又屏住,不愿在盛敛面前露了怯,只是稍稍提高了声调,厉声道:“放……”
盛敛直接打断道:“得了吧少爷,等你走到沙发那边宴会都结束三天了,你消停点,床上抱的还少吗?现在装什么?”
“闭嘴!”
蔺青时忍耐地深深吸了口气——粗俗!
不能像对待那些人一样一巴掌扇过去,毕竟联姻也是帮了他蔺家,至少这三年要忍。
无论如何,这是他结了婚的伴侣,家暴是不对的,是不对的……
把翻涌的情绪按下,蔺青时索性闭上了眼——不必和盛敛这个野蛮人计较。
发现怀里的人果然不挣扎了,只是闭着眼偏过头,一言不发,哪怕他故意收紧手臂、假装步子没迈稳、捏了捏大腿……咳咳,总之,蔺青时除了眉心时不时跳一下之外,还真就乖巧地待在他怀里不动了。
……但是,莫名心里头火气更大了。
遥远的沙发终于到了。
蔺青时冷着脸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人形轮椅实在不合格,一路上的小动作多得蔺青时差点破功,盛敛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浑身硬邦邦的,硌得他难受。
总算……
蔺青时:???
“你干什么?”
盛敛没有把他放在沙发上。
盛敛自己坐在了沙发上,并顺势把怀里的蔺青时放在自己腿上,变脸似的一扫眉宇间的阴沉,无辜地眨眨眼咧嘴一笑,露出虎牙,狠天真无邪似的歪了歪头:“没干什么呀?”
蔺青时被他笑得一阵恶寒,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秒,一只热乎乎的大手贴上他的小腹。
蔺青时想要避开,但被盛敛的手臂环住无处可躲,腹部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这个感觉未免太熟悉了——这人摸他肚子上瘾吗?刚才来了一回现在又来?
“刚才肚子疼,现在又想吐……怀了?”
本想故技重施忽视盛敛的蔺青时还是瞪了他一眼,低叱道:“胡言乱语。”
“好好好,来点正经的——你有胃病?我怎么不知道。”
蔺青时也皱眉。
他确实有胃病,曾经,但是自从退下来之后,一直悉心调养着,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连药也已经停了,因此朝夕相处的盛敛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
耳边,盛敛还在喋喋不休。
“明天去做个体检?最近是不是太忙了压力大……蔺家又出事了?怪不得最近你晚上老不着家,你那个妹妹不顶用?”
这都什么和什么。
蔺青时忽略他后面那一大串,只回答了第一句:“五天后吧,体检。”
“哟,我们蔺总这么忙,都这样了还得先工作再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