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以这个麻烦为起点,她的一生迅速偏离了她为自己规划的轨道。
两个小时前——
程静和老男人程铮坐在面馆里。
这个时间,面馆里没有吃饭的人,点的面很快上桌。
程铮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稀疏花白的头发,以及后脑勺上一道又长又丑陋的疤。
程静坐在程铮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迫不及待把烫嘴的面条囫囵塞进嘴里,一边吸溜着一边飞快地嚼两下吞下肚,不过几分钟时间,一大碗油淋淋的鸡蛋面就见了底。
就连面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男人放下一次性筷子,顺手抹了抹嘴,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长长吐出一口气。
“阿静,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呢,非得让我大老远追你学校门口来堵着你要钱。有句话怎么说来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换手机号码、拉黑我有用吗?只要你还在这儿上学,我就总能找着你。
我知道你觉得我给你丢脸,我承认。我也不想让你脸上不好看,你要像以前那样好好把钱转给我,我也懒得大老远地跑过来找你。”
程铮看程静一眼,被程静冰冷厌恶的目光刺得一缩,有点气短。
但很快他又硬气起来,“好歹我也是你爸,生你养你的人,手头紧了跟你要点儿钱怎么了?你别白眼狼!”
程静不知道人可以有多无耻,但她很清楚地知道程铮一直在挑战无耻的下限。
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等于对牛弹琴。
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背包,腾地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我去结账,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慢慢说。”
程静到前台扫完码,转身就看见程铮紧跟在她身后。
多讽刺!这是她亲爹,从小就像个讨债鬼一样阴魂不散。
每当赌输了,手里没钱了,就开始从她身上打主意。
小时候抢她学费,长大了榨她血汗钱!
她曾对顾琉琛说自己的赌鬼父亲如何如何,但她没能说出口的是,就是这个人曾为了几万块钱就想把她卖掉。
她是不幸的又是万幸的,程铮跟人密谋的时候恰好被她听见了,那天晚上她吓得连夜跑了十几里路找到宋司年家哭着求老师宋勤救救她。
是宋勤收留又报了警,才让她逃过一劫。
程铮是个狂热的赌徒,同时又是个无耻的胆小鬼,被警察吓住后倒是没再琢磨卖她的事,但自从得知她开始打工,就不断跟她要钱。
他像只缠在她身上的吸血鬼。
两人一前一后地爬石阶,阶梯上面是一片开阔的体育场,这个时间段有部分下午课少的学生上去打球。
“这次,你又想要多少?”
爬完台阶后,程静有些喘不过气。
程铮虽然年纪大又看着萎靡,爬了这么多阶梯却脸不红气不喘。
可能是多年逃跑躲债生涯让他不但练就了一双利索的腿脚,还练出了良好的身体素质。
“不多。”他琢磨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程静讽刺地笑了一声,“我没那么多……”
“五万。”程铮不等程静说完,纠正道。
程静一阵耳鸣,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瞬息之间涌上额头。
她惊愕又愤怒地瞪大眼,“程铮,你怎么不去抢?!五万!呵,你直接做梦让老天给你掉钱来得更快!”
“你叫我什么?!”程铮恼火地吼了一声,快步赶上程静横跨一步拦在她前面,“你个死丫头,我是你爸!”
“爸?”对程静来说,这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你是我爸?!你还知道你是我爸?!这么多年,你烂在赌桌上,不给我交学费,也不能给我生活费……这些都没关系,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如果挣不够也没关系,我可以咬紧牙关去拼奖学金……不管多苦多难,我都忍过来了!
你跟我要钱也无所谓,只要手头有富余,我都会打给你,就像你说的,毕竟你是我爸!
这么多年来,你没尽过当父亲的义务我认了,毕竟作为儿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可是程铮,我是个人,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不是你的摇钱树也不是你的金银库,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得起多少!
我挣的钱仅够维持我的学业和温饱。”
程静狠狠地抹掉眼角的泪珠,她特别痛恨此刻委屈流泪的自己,显得又软弱又没出息!
没想到程静会流眼泪,自从上初中后,程铮就没见过程静在他跟前掉眼泪了。
他被程静的眼泪弄得有些心虚气短,“要……要是没有五万的话,三万也行!”
“三万也没有!”
“那……那你能给我多少!”
程静眼底布满血丝,盯着眼前这个恬不知耻的老头,“三千,最多三千,这三千给了你,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要吃泡面。”
程铮一听急了,嚷嚷道,“三千?!程静你T妈打发要饭的呢!来之前老子特意打听过了,现在当家教的按小时算钱,一个小时就能挣好几百!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早就到了,特意蹲了你几天,你那学生一身名牌,一看就家境不错!那样的家庭给你开的补课费能少得了?!那孩子大晚上的不回家跑去你住的地方等你,老晚才走,你们关系不一般吧?”
说到这儿他猥琐地挑了挑半边眉毛,继续道,“还有,你们昨天吃饭的那地方,一看就很贵,你说没钱,骗谁呢?!
三千不行,至少一万!最低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