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金陵城开出这样一间茶馆,想必背后也是个颇有几分本事的人,且看这茶馆生意不错,那么伙计说话自大些倒也正常了。
于是,楚灵也不欲再和伙计多说,只道:“那便上一盅冰茶罢,再来一碟梨肉好郎君。”
听完这句话,伙计却止住了方才油嘴滑舌的腔调,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楚灵,楚灵感受到伙计的目光,不觉失笑:
“你方才不是还说你们家天南海北的茶都有么?不至于连一盏冰茶都没有吧?还是说是那好郎君没有?”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笑:“不是不是,客官说哪里话,冰茶自然是有的,不过像这种天儿,要吃冰茶的您还是头一个。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做喽!”
瞧着伙计离去的背影,楚灵不觉有些好笑,三九天吃冰茶的人,估计自己的确是同一个了吧?
只是现下事多,自己又深陷风波之中,若是再不吃盏冰茶定定心神,又该如何应对来日的风波不断呢。
不知白榆次渠是否能打听出什么,那张槐自从看押以后,只紧紧闭着嘴,连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任桑竹或者管家如何盘问,都不发一言。
楚灵无奈,又不能直接动刑,因而也只能凭着他那天所说的供词先去查探再说。
思及此处,楚灵不觉叹了口气,希望那张槐所言不虚,这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了。
此番之事是有心人在背后精心谋划,前因后果行事都是提前排布好的滴水不漏,若是这一条线索也断了,恐怕自己便当真要头疼不已了。
就算是此刻,她也未能有十足的把握能查到什么,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强自逼着自己定下心神去查,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晃神间,伙计已经将楚灵方才所点的茶水和果子都端了上来。
其实冰茶的做法并不难,只要用时下的晾干的茶叶细细研磨成茶粉,盛在瓮中,再注入冰水,用茶筅将茶粉点抹开来,待茶粉和冰水完全融合,在往里面撒些碎冰,这冰茶也就成了。
虽然这冰茶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但是点茶的这一步却是极其考究,想要将茶粉和冰水点抹混合,须不能凝结成块,亦不可搅打过稀,是以手轻手重都不成,只能用正正好好的力度和手法才能点出一盏冰茶来。
眼前这一盏茶,的确是做得极好的。茶汤碧绿透亮,一丝干粉也无,盛放在白瓷盏中,更是丝滑,抿一口在口中,更是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楚灵也没有想到这样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茶馆,冰茶竟然做得这样好。见楚灵美颜舒展,立在一旁的伙计这才笑道:
“这位公子,您可还觉得满意?”
“的确是不错......”楚灵略一沉吟,继续问道,“不知你们老板是哪里人,竟学得这样好的点茶功夫?”
这一问,却似乎难到了他,不自觉挠了挠头,陪笑道:
“咱们掌柜的可是个神秘的人,平常也不怎么来的,我们做伙计的只管干活吃饭拿俸禄,至于旁的,却也是不得而知了。”
见楚灵只是微微点头,没旁的吩咐了,伙计便道:“那么公子您慢用,有什么吩咐再叫我就是。”
说罢这句话,仿佛是避着什么似的,伙计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尚觉得有些奇怪的楚灵,心中暗道:这伙计好生奇怪,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至于如此呢。
伙计几步急急走回去,掀起柜台后面的竹帘走进去,这才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拍着自己胸口,
“方才那公子问起咱们掌柜的,可真是吓死我了,生怕不小心说漏了嘴,只能赶紧跑回来才作罢。”
竹帘后,一身穿靛蓝长跑,丰神俊朗的男子负手而立,透过竹帘的缝隙中,楚灵坐在桌边,一脸深思,手中的竹签戳着面前的的果子,却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
男人的目光如水,温柔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久久不曾挪开。
直到伙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掌柜的,听您的吩咐,只说这盏茶是寻常做的,也不能提起您一字一句,只是我瞧着那年轻公子仿佛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倒也没有多问。”
男人并未收回目光,只是微微颔首,瞟了一眼方才做茶的茶筅,唇角弯了弯勾出一抹浅笑:
“她是极聪慧的,若不是因为现下身处惊涛骇浪之中,恐怕也未必瞒得过她。”
站在男子身边伺候的侍者默然了片刻,只道:“她能吃上一盏公子亲手做的茶,也是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