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房炭火烧得太旺,熏得案头那盆水仙蔫头耷脑。青竹刚推开窗,就看见校场上一队女兵正在操练新式阵法——那是她从大小姐遗留的笔记里复原的鸳鸯阵变阵,只是将长矛换成了火铳。
"大人!"亲兵急匆匆跑来,"葛岭道观出事了!"
玄机真人的丹房被雪压塌了半间,工匠们清理废墟时,在炼丹炉下发现个铁匣。青竹赶到时,临安府尹正对着匣子里的东西擦汗——那是十二枚铜铃,每枚铃舌都刻着不同年号,最早的是"建炎",最晚的......赫然是"永乐"。
"都退下。"青竹突然说。等众人离开,她从袖中取出块铜镜残片——三年前大小姐消失那晚,她在金明池畔捡到的。镜片贴上"永乐"铜铃时,竟浮现出几行小字:
"郑和第七次航行坐标......北纬25°......"
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青竹迅速将铜铃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府尹大人,此事涉及金国奸细,本官要亲自呈报御前。"
雪夜归途,青竹的马车特意绕道涌金门。三年前那场大战后,这里立了块无字碑,碑前常年有人供奉新鲜茉莉——浣衣局旧部都知道,这是大小姐最爱的香。
"大人,到了。"
车帘掀开,青竹却愣住了。无字碑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道袍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铁尺若隐若现。
"真人......"她刚开口,道人已转身离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串奇怪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嵌着粒硝石。
回到府衙,青竹连夜绘制了张海图。当她把铜铃坐标标上去时,手指突然刺痛——铃舌里藏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沾着暗绿色液体。
【三年后·泉州港】
"护国夫人"的船队启航时,港口的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那青竹夫人率女子水师大破倭寇,官家亲赐'海疆不靖,卿可专断'八个大字......"
没人注意到,领航的宝船桅杆上绑着面特殊旗帜——海浪纹中藏着十二星宿图案。而在船舱最底层的密室里,十二枚铜铃正悬在郑和航海图上方,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铜镜残片被镶嵌在罗盘中央,指针始终指向东北方。那里,有座未标注在任何官图上的岛屿。
紫禁城的初雪刚落,朱棣就命人在乾清宫暖阁支起了茶炉。三宝太监捧着个雕漆食盒进来时,正听见皇帝对着《永乐大典》的校样本发笑。
"皇爷,这是杭州新贡的龙井......"
"放着吧。"朱棣指了指案头空着的茶盏,"今日有客。"
三宝顺着皇帝视线望去,窗棂上不知何时停了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爪子上系着个寸许长的竹筒。那猛禽见人也不飞走,反而歪头盯着三宝腰间玉佩——上面刻着"御用监造"四个小字。
朱棣取下竹筒时,海东青突然开口:"酉时三刻。"声音嘶哑如老妪,说完便振翅飞向西北方——正是观星台所在。
竹筒里是张薄如蝉翼的绢画:临安城楼上,青竹绯袍玉带,正在检阅手持火铳的女兵。画角题着行小字:"海疆安,茶马通,旧港司岁入增三成。"
"这画师该赏。"朱棣将画凑近烛火,绢布遇热显出暗纹——是幅微缩的《倭寇布防图》,笔迹与当年沈知意留下的盐务笔记如出一辙。
三宝突然"咦"了一声:"画上女兵的火铳,怎和神机营新造的三眼铳这般像?"
朱棣笑而不答,从抽屉取出个锦囊倒出十二枚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不同颜色的丝线。当他将铜钱按特定顺序排列时,丝线竟在案几上组成了大运河的轮廓。
"报!"小太监慌慌张张闯进来,"观星台监正求见,说是星象有异!"
朱棣慢条斯理收起铜钱:"让他进来。"
监正捧着星盘的手在发抖:"陛下,紫微垣东南突现异星,其行迹与三年前郑和大人奏报的'龙涎屿妖星'一般无二......"
"知道了。"朱棣打断他,随手将星盘倒扣,"传旨,明年开春增设泉州、明州两市舶司,主事官......"他瞥了眼绢画,"就用画上那位绯袍大人举荐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