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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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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鹤鸣楼与凤仪楼之间纠结片刻,周二果断去了鹤鸣楼。

鹤鸣楼是公子王孙们寻快活的地方,其内装潢华丽、菜色精致,最难得的是小厮们足够有眼色,能够把这群仗着祖辈遗荫吆五喝六的大爷们给伺候的舒舒坦坦的。因此尽管鹤鸣楼的价格不低,但公子王孙们依旧偏爱此处。

周二不曾与公子王孙们共同寻欢作乐,季松也常年在辽东、不久前才刚刚回京,故而小厮对两人并无印象,看见两人后笑着迎上来询问:“二位爷可要会友?是否事先预定?倘若没有,我带您二位去楼上的雅间看看……在三楼,居高临下眺望风景,别有一番风味。”

“就我们两人,”周二应下,又望着季松笑:“五哥觉得如何?”

季松欣然应是。

鹤鸣楼既然是服务公子王孙们的地方,那么它自然有个毛病——

重夜轻昼。

别家酒楼上午开张,中午下午生意兴隆;鹤鸣楼晚上开始热闹,直到天明才渐渐安静下来。

话虽如此,但这群公子王孙实在没个正形,保不定哪天就弄点幺蛾子,因此鹤鸣楼特地留了一排雅间出来,以防这群大爷们有不时之需。

譬如此时。

天近正午,小厮们正拿着扫帚抹布、鸡毛掸子四下洒扫,虽然谈不上乌烟瘴气,但正午时候阳光明媚,酒楼大堂中有淡淡的金色灰尘飞舞其间,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

周二有意私聊,季松自然应允。

小厮见二位大爷发了话,殷勤地小跑到前面带路,口中滔滔不绝地报着菜色,还顺带询问两人的忌口。等打开雅间屋门时,小厮便将菜色也定下了。

门打开,小厮弓腰道:“二位爷稍等片刻,菜色马上就来。”

酒菜备齐,周二亲自提起酒壶为两人斟酒。

酒落杯中,水声哗然。周二望着酒杯神色复杂:“早听说五哥回来了,可惜身上有些杂事,一直无缘拜会。今日也是赶巧,弟弟敬五哥一杯,算是为哥哥接风洗尘,也算是弟弟赔罪。”

言罢,周二双手捧起酒杯递到季松手中。

季松接了酒,周二也端起酒杯。他杯口略低(1),稍一客套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季松也将酒水一饮而尽,这才笑了:“周家规矩大,周叔又是个谨慎的性子,你又不同他们结交,不来才正常,我怎么会怪罪你?”

“一别数年,你性子和周叔越发像了。”

周二与其余勋贵子弟不同,他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任沭阳伯周度并非是征战沙场的宿将(2),而是实打实两榜进士出身的文人。

周度文成武就。文则学识渊博,语论风采动人,还因为奏对宏壮简在帝心(3),做了先帝的侍讲官;武则修饬边备,参预军务,以文人之身前去平定叛乱。

也因为昔日不算深厚的师生情谊,沭阳伯这个爵位,与其说是对他昔年军功的赏赐,不如说是太上皇复位后清洗朝堂,令他安享晚年的仁慈。

文人在世封爵,既是恩宠,也是警告——有了爵位,原先的官职自然就不能要了。因此这份以功封爵、世无其二的恩宠,也是明升暗贬、剥夺实权的警告。

因着同僚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贬为庶民,沭阳伯物伤其类,借着养病之名深居简出,对过往更是三缄其口,家中儿女也被勒令谨言慎行。

再加上沭阳伯封伯很晚,因此周二虽然也是勋贵子弟、在锦衣卫中办事,但与其余的勋贵子弟并不熟悉,几乎不同他们一同吃酒取乐。

除了季松。

非要说的话,周二对季松有几分感激——

有人的地方就会拉帮结派,而拉帮结派的最好方法就是党同伐异。别人长辈都认得彼此,沭阳伯却低调谨慎,再加上周家耕读传家,周二虽比不上父亲,却也是饱读诗书,在勋贵子弟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才子。

本来就不熟,周二又年纪小、身体弱,再加上长辈拿周二做例子鞭策自家孩子,短短数日,周二就成了其余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隔三岔五就被针对一次。

直到被季松发现。

身为京城勋贵子弟里面的纨绔头子,季松把小弟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见别人欺负周二,季松居然良心发现,主动出手帮了他一把。

此后周二虽然照旧游离在勋贵子弟的圈子外,但没人敢再欺负他,他也和季松有些交集。

因为这段过往,周二始终认为季松本性不坏,只是被其余人给带坏了。

也因着这份感激,周二不忍见季松声名狼藉,想了很久终于开口:“五哥……变了许多。”

“昔年五哥是何等的古道热肠,我还记得;五哥多讨厌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我也知道。可是……”

可是,如今的五哥怎么也变成了见色起意、调戏良家女子的好色之徒?

季松自然明白周二的意思,可季松不能解释——

他和沈禾一个在辽东、一个在京城,俩人隔着十万八千里,算路程、算时间都没有见过,可他要娶沈禾。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一个侯府公子对素昧平生的人穷追不舍?

把沈禾女扮男装去辽东的事情抖落出来、让别人骂她不安分?

不可能。

所以季松只能自己扛起骂名,说自己是见色起意。

周二固然谨慎、口风也严,但季松不想为沈禾留下一丝一毫的隐患,当即笑道:“周二呀,你还小,不懂得牵肠挂肚,寤寐思服的滋味。”

周二:“……”

别说周二有对伉俪情深的父母,让他知道什么叫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就算周二没见过,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轻薄姑娘、把对方送到风口浪尖上绝非真心。

男人对心爱的女子如何……只看他父亲便知道了。那真是连命都顾不上了。

不过此番周二是为着季松的名誉着想,并不想谈这些,只是笑着回话:“是,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五哥说过,强抢民女的畜生就该受到教训……昔日成阳侯的孙子强抢新妇为妾,五哥就带着兄弟们狠狠教训他去了。”

这事也算季松纨绔恶劣的铁证之一,虽说季松是出于好心——

勋贵子弟嘛,强抢民女算什么事?何况有些时候也未必需要强抢,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示意,那民女的父兄丈夫就会主动把她们献上长官,只求一个前途。

别说是给人做妾了,天朝废除人殉才几年呐?季松还见过朝天女户(4)呢,人不照样痛痛快快地过日子。

也因此,勋贵子弟们对玩弄下属妻女这事习以为常。

所以遇到被人挡住路、求自己帮对方讨回夫人这事时,季松还有些稀奇。

稀奇归稀奇,可季松也懒得为素昧平生的人得罪同是勋贵圈子的人,直到那人怒不可遏地将季松打倒在地——

季松握拳抹了把唇角的血痕。他疼得直抽冷气,但也不住地笑,笑还有身手比他好的人,就这么答应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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