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累了许久的寒气，在下午的某一刻终于爆发，天空飘起晶莹的雪花，很快世界就被一片朦胧覆盖。法国的冬天很少下雪，可一旦下起来，就总是没完没了的。

落雪无声，房间里很安静，顾晓颖站在酒店窗台边，隔着玻璃低着头，神情恍惚地望着外面渐渐压起来的雪……

寒气渐渐迷蒙了窗，顾晓颖鬼使神差地在玻璃上写划，是等看到那个成型的“妍”字后，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顾晓颖默了半晌，挤出个不大好看的笑容，伸手将它一点点的抹去……擦完整个手掌连同鼻尖，都是凉的。

很快窗户上再次蒙上一层薄雾，掩盖住所有曾留下的痕迹，就像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果然，有些事有些人注定留不下痕迹……

顾晓颖再次将视线投向远方，恍惚间，顾晓颖眼前浮现出一朵蒲公英，那一团白色的绒，看起来那么温暖那么紧密，却只需要微风一吹，就尽数散去了……

如此的脆弱不堪，可怜无依。

有时候，遇到过分惊艳，又根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而医院那边，季云妍办理了出院。

从医院出来那刻，整座小镇的建筑和街道都已经披上了白衣。这场罕见的雪，让这座原本就充满了浪漫气息的小镇，变得更加的宁静、美丽。

街道上人影匆匆，季云妍急步走在前面，季施瑶默默跟着。两人隔着距离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先打破这份沉默。天气冷，行人个个裹着厚厚的衣服瑟缩着身子，不停地往手里呼气取暖，只有一些小孩子不怕冷，跑出来嬉笑打闹着堆雪人。

季云妍看着愈发大的雪，忍不住担心身后那人，季施瑶一向是最怕冷……也是正巧路过一家服装店，季云妍侧目透过那玻璃窗框里的影子，看到季施瑶身上薄薄灰色的大衣时，不由得停下脚。

季施瑶一路怀着心事，撞到人才发现季云妍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面前。

季云妍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季施瑶，一动不动，看得季施瑶忐忑。以往季云妍看向她的眼神，多数都很平静，平静到甚至会让人误会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而此刻季云妍面上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季施瑶能感受到她是忍着股怒气的，而这气的由来，季施瑶不明白，或者说不太确定。

她没有提前告知季云妍就跑过来，而她两的关系目前还处于微妙而又有些尴尬的阶段，季施瑶怕季云妍会赶她回去。

“阿妍，你…你怎么了？”季施瑶小心翼翼地问。

季云妍一言不发，抓起她的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凉。她再次看向季施瑶身上，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她身上披，季施瑶怕季云妍冷有些挣扎，毕竟季云妍才刚刚受了伤：“阿妍～不用～”

季云妍没应，往四周望了望似乎寻找着什么，就拉着季施瑶往前走。季施瑶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自己的手凉，季云妍的手却很暖和，身上裹着带着她体温的衣服，自己鼻尖都沾上了只属于季云妍的味道，她心里感动，却又不免难过。

只要想到她和季云妍的事，季施瑶忍不住红了眼眶。

季云妍拉着季施瑶进了一家咖啡店。今天冷，出门的人不多，咖啡店生意冷淡，但暖气还是开得很足，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一进屋，暖意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少了风雪的肆虐，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季云妍看到季施瑶眼一圈和脸都红扑扑，就带她坐到了靠近暖气口的位置，起身给她买了一杯热咖啡。

“喝点吧。”季云妍将热腾腾的咖啡推到季施瑶面前。不管她和季施瑶之间发生过什么，她都是在意季施瑶的。

季施瑶听话地喝了一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七分糖澳白。她怕苦，澳白醇香丝滑，是咖啡里为数不多她喜欢的。

季施瑶又喝了两口，坐在对面的季云妍才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要来？”

“我很担心你。”季施瑶如实说。得知季云妍出事那会儿，季施瑶慌得什么都做不了，只想赶到季云妍身边，而她也这样做了。

“又为什么会担心？”季云妍追问。明明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可季云妍就是不敢想，也根本不敢信。

“我……”爱这个字，她已经对季云妍说过很多遍了，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季施瑶望着季云妍深感无力，她清楚是自己曾经的选择，才让她在季云妍那里失去了信任。

季施瑶的这种无力感也感染到了季云妍，她心里长叹一声，才平静地对这眼前人开口：“季施瑶，你对我说过无情的话，也对我许过一些承诺，可无一不被你自己亲口否定。”

“你曾对我说过永远，后来又说只把我当妹妹，我们之间曾有的只是错觉；你说怕我会放不下你，如今却又一口一个……”说到这儿季云妍顿了顿，表情像是极力忍着什么，才又继续：“一口一句爱我的话，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今她对季施瑶是爱不得，也恨不得……无可奈何。

季云妍说这话时能让人感受到她平静下深藏的绝望，这些年她累计的失望实在是太多了。

“季施瑶，你能和我说句实话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季云妍自尊心很强，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将这些话问出口，这也代表着她要和季施瑶说个清楚，要和她，和她们之间的事，做个决断。

可这个问，让季施瑶语塞了。

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季施瑶心底刺痛，眼神复杂地凝视季云妍许久，才开口：“阿妍，以前的事我很抱歉，可我真的很想你，如今我只想呆在你身边，我想看着你、照顾你、陪着你，这就是我想要做的。”

这样避重就轻的答案，仅仅一句道歉就试图将过去一切抹去，让季云妍很是失望。

也是看出这一点，季施瑶慌忙开口：“阿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得知你受伤那刻，我真的好怕失去你，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