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又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团了几下扔进沼泽。
树叶轻飘飘地落到沼泥中,漂浮在面上,慢慢悠悠地散开,带着一点点折痕,随着沼泥的流动摇晃。
“所以……”
他看着灰黑色中的那几抹绿色喃喃自语。
“这里的树不会被沼泥腐蚀,所以应该在树木上想办法。”
旁边突兀地插出一句。
“要你抢嘴?”
洛星不爽地扭头,看见维罗站在自己身边,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刚想出点头绪,就被你说完了。”
“真不巧。”
浅蓝色瞳孔里透露-出些嘲讽的意味,维罗双手环抱,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抱歉,“要不你再说一遍?”
“算了。”
他悻悻地甩甩手。
两个人站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人关注到第三个人的动静。
阿尼多斯站在后面,整张脸都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中。
瞳孔在黑瞳和金色竖瞳中不停切换,阴晴不定地看着洛星的背影。
他和那个快死的人类好像关系不错?
龙是占有欲很强的物种。
不管是宝物,还是仆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是他盯上的,那就只能是他的。
不容他人觊觎。
那……不如送这个人直接去死好了。
反正刚才他好像也说过,让他把他直接推进泥沼的,现在执行好像也来得及。
毕竟真的太惹人厌。
电光火石间,阿尼多斯消失在原地。
洛星几乎靠下意识,一把抓住整个身体猛地朝泥沼扑过去的维罗。
他差点也被拉下去,那股力量实在太大,只能整个身体朝后坐,才堪堪保持住平衡。
两个人的姿势像一个奇怪的三角形。
维罗摇摇晃晃被斜定在岸边,一只脚悬在半空,另一只脚也只是踩到一点儿岸边,靠着洛星的胳膊勉强保持住平衡。
他垂下的衣摆拖到泥沼中,沾染上灰色的泥沼,迅速被腐蚀干净。
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这下子更加惨不忍睹,就连裤腿都已经没了。
“你干嘛?!”
洛星借着劲头死死扯住维罗的衣服,手中的力量在消失,破败的衣服难以承受如此大的拉力,逐渐有裂开的趋势——
“嘶啦——”
“嘶啦——”
一点点轻微的声音在此刻都变得刺耳。
局面僵持在这里。
布料越扯越薄,越来越透明,最后终于不堪重负,被扯成两块!
“维罗!”
他低喝一声,反手又抓住维罗的胳膊,仅凭着最后一点蛮力把他拉了回来。
两个人重重摔在地面上。
“呼——”
“呼——”
“呼——”
洛星闭着眼睛大喘气,只觉得胸口被大石头狠狠压住,连呼吸都很困难。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大石头被搬走,呼吸重新变得流畅,他猛烈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直到肺部充满才逐渐平缓下来。
艰难地眼睛睁开一条缝。
看见维罗悬空在半空,表情阴晴不定。
肩膀上还有只手,手的主人没猜错的话……
“你把维罗推到沼泽去干嘛!”
洛星说着就想起身,身体脱力差点没又摔下去,赶紧扶稳。
那边一边反应都没有。
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在三个人之间幽幽飘过。
“把他放下来。”
话音刚落,维罗终于双脚重回地面。
他面色铁青地用右手揉了揉肩膀,默不作声地往远处走两步,离开黑罩袍的臂长范围。
洛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沾了点沼泥,被腐蚀了一个大洞。
而维罗更不必说,原本的衣服就很寒碜,现在更是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
柔软垂顺的头发也变得乱七八糟,毛躁得像昨天在小镇上见到的流浪汉。
再看“肇事者”——
黑罩袍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浑身不沾一丝纤尘,衣摆干净整洁,金色的丝线在这样肮脏的环境里闪着淡淡的光。
手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片树叶。
洛星心梗。
维罗还欠他39瓶药水呢,要是他死了,谁来还?
他狠狠攥住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谁喊你把他推下去的?”
宽大的袖袍轻轻晃动了一下,举起。
一只苍白又修长的手指从里面伸-出来。
笔直地指向洛星。
“你在搞笑么?!”
手指坚定地仍然指向他。
“……”
他好像刚才真的那么说过来着?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耽误那么久时间,再不加紧干活,今天我们就要在这个鬼地方睡觉了。”
洛星说着走到一棵最靠近沼泽的树边上,用视线粗粗丈量一下高度。
这树树干笔直,上面枝叶繁茂,生机勃勃。
不知道是吸收了多少尸体的养分,才可以长得那么茂盛。
“维罗,你说,这棵树就地倒下的话,可以直接撞到对面的那块陆地吗?”
他没有转头,感受到维罗站定在自己的身边。
“可以吧。”
维罗捂唇低咳两声,脸上浮现出过度虚弱后会出现的潮-红。
“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把这棵树砍倒,然后沿着它走到对面那片陆地。”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洛星说着眯起眼睛,试图看到这个沼泽的边界,可惜远处沼泽雾气围绕,所有的环境都幻化在一片大雾中看不清晰。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维罗声音里隐隐带着咳嗽后的嘶哑。
“如果哪边的树木长度估计错误了呢?”
“那就退回来重走呗。”
洛星耸肩。
“这样啊……那就试试吧。”
维罗满不在意地答应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看看那个人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