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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瑾原先想着,这里依山傍水的,隐秘的村落纵使再不通外界,也还算自洽,倒不至于破败。
然亲眼所见,她也有些愕然。
这里不知为何,明明还有人气,却呈现衰败之意——没有砖瓦,房顶是用木头砌的,在上面堆铺着厚厚的草褥用以遮雨。木梁的情况也不太乐观,想来是以为这里的气候所致,那厚重的云雾遮掩了日头,导致这里常年潮湿阴寒,木梁也自然满是虫蛀,青苔滋生也不见清理,显得落魄不堪。
可造成这种令人十分不适的感觉,自然不是只有能一间房屋如此,是这处村落处处如此才叫人难受。
余瑾甚至都不想靠近这个村落了。
她忍着不适,尽量让神情自如,没有表露出真实情绪。
只是在看到这里的村民时,她难免眉头微蹙,但也很快松开。
她可算明白了崇公为何要说这里的村民长相有异了且不能爬山了,因为这里的村民,只要目之所及者,要么眼歪嘴斜、要么手折腿瘸、要么身形矮小或驼脊……总而言之,一张张畸形的面容都尽显怪异,动作不便有的走路都困难更别提爬山了。
一两个人如此也罢,为何全村都几乎如此?
余瑾压下心中疑虑,向崇公给她介绍的人客气致意。
在崇公和那人对谈时,余瑾也在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她注意到,自她踏进这里起,凡途径处,路过者偷偷摸摸地盯着她,屋内也有人打开窗户在窥视她……毫不差别的,即便他们极力掩饰,余瑾也从这些人眼里看出赤裸裸的馋涎欲滴。
这可不像是在看一个外客,倒像是……在看一盘珍馐。
余瑾把注意力转移回和所谓村长的对话中,村长的模样倒是不怪,只是坐在轮椅上,靠人推行。
村长问她身上是何伤所致,因为余瑾这副模样,是他近些年见过最严重的。
余瑾闻言,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才道:“村长有所不知,我身上的伤并非寻常之物所伤,不知可否疗愈?”
村长大笑:“王姑娘怕是低估了我们这玉酿和琼泉,放心,只待姑娘撑到泉启那天,届时就连濒死之人都能救回。”
余瑾也提起嘴角,淡笑道:“被璧阴所伤也能疗愈?”
她只是试探,看他们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反应,却见村长和给村长推轮椅那人突然一笑,那人先道:“王姑娘莫要说笑了,辰神怎么会伤了姑娘呢,虽然我们信仰的并非辰神,但还请姑娘莫要轻易颂念和诋毁祂的名讳。”
辰神?那叫璧阴的怪物是神?
余瑾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见他们还挺尊敬祂,这种认知余瑾虽不予苟同,却也没多说上面,只是一笑置之。
“那村里信仰的是哪位?”
村长顿时神情恭敬,在胸前捏指画圆,又一竖劈开,祷念道:“愿餍神庇护岑岭子民。”
后面推轮椅的人也跟着祷念。
余瑾却觉怪异,因为这实在有悖她的认知——首先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祷念手势。其次,餍,虽有满足之意,但她没听过哪位神尊名为餍的。
这个村子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余瑾等村长祷念完,才道:“既如此,是我不知村中忌讳,可否请村长相告,我好多多注意。”
村长却说:“我还有事要处理,不若王姑娘去问程大娘吧,你这段时日就暂住她家。”
说着让人领她去,余瑾再次注意到村里人羡慕的神情。
余瑾五感通识,村长现与她不过相隔三四米远,她还是能听见他们说话的。
推轮椅的说:“村长,那个程大娘家中就剩她一人了,为何不把客人安排到其他人家中?”
村长驳斥:“魇神指示,何须你我多言。”
“是……”
余瑾陷入沉思。
她拄着竹拐,像个伤重之人,却婉拒了领她去那人地搀扶。
领她去的那人称之为小庆,是个走路比先前崇公还瘸的十几岁孩子,他也不介意余瑾的婉拒,见她沉着脸,面色有些冷,便同她介绍起程大娘。
他说:“姐姐不必害怕,程大娘人很好的,只是命不好。很多年前她的丈夫在外头因为模样被人当作怪物打死了,后来她一个人带着夏姐姐回村里,夏姐姐是我们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手脚也健全,结果有次偷偷跟着崇公上山,没人知道,自此便再也没回来过。”
说到这,小庆的声音带上些许哭腔,想来他和他口中那位夏姐姐关系不错,才会如此伤心。
“后来程大娘就突然说不出话了,所以姐姐你千万别在程大娘面前提什么女儿哈。”小庆小大人似的叮嘱了一句,见余瑾点头答应,这才松了口气。
余瑾顺势同他搭起话,问他知不知道这里其他的外来者住在哪儿?
小庆点头:“前两天来了一伙人,一个哥哥去了葛爷爷家,两个姐姐在孙大娘家,一个大叔在,在……呃,好像是郭妈妈家,还有……还有我就不记得了。”
小庆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余瑾点了点头,又问:“方才村长说要等到泉启才可以疗伤,这泉便是琼泉吗?”
小庆点头。
“那一般得等多久?”
“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吧,要准备祀礼,还有等玉酿果处理好,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小庆说着突然指向前方一栋平方,房门前的梁上挂着一窜干枯掉的花朵,已经认不出是什么花了。
小庆说那就是程大娘家。
在将余瑾带到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余瑾叫住了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小庆,你知道等疗程结束后,那些外来的哥哥姐姐们怎么离开吗?”
小庆摇头,话还没说出口,余瑾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出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