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十分冷静清醒,没有再失足跌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而是一条道走到了头。
很意外的,尽头处似乎没有任何危险。
但没有危险就是最危险的。余瑾不敢松懈,她握紧归一,先从储物袋中找出一个飞天爪将绳子扔进去。
绳子顺利通过,也顺利被她收了回来。
爪头除了抓回一些泥土和混在其中的嫩草,并没有奇怪之处。
余瑾略一思索,将归一横在面前,踏了进去。
虽说她已经做好准备,心知没那么好命能直接出去境外了,可面前这副过于和平的景象,还真是让她不解。
这又是哪儿?
余瑾仰头一望,满空霞绮,曙光瑶灿,天则大明,晨光如沐,景物清和。
遥见远处山峦叠影,万丈苍穹之下,群峰耸立云端,略起薄雾稍掩山体,若隐若现间宛若画中美景。
若非飞鸟啼鸣,风声入耳,余瑾恐要以为自己又回到幻境了。
余瑾回过神,在这不知名山的山顶走了一会儿,只觉心旷神怡,全然没有在其他境域中时时都觉危险万分的感觉。
她走到一处树前,打量不出这是什么树,只觉这树散发出的花香十分怡人。
“姑娘喜欢我这树?”
此音一出,顿时将余瑾散开的神志给收了回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持刀转身,直指开口之人。
可眼前这人身量矮小,目测在她下巴处,又佝偻着腰,长袍拖地,尤显臃肿。
是个老人,面色和悦,堆叠在脸上的皱纹也不显凶相,反倒觉得十分和蔼。
那老者捋着白胡子,又开口问了一次:“姑娘?”
余瑾错愕,这已经是她到此后走得第二次神了,这地方……果然不太对劲。
余瑾故作刚刚回神的模样,收了刀,朝老者拱手作了一揖:“晚辈失礼,不曾知道这里有人在,叨扰了先生,还望先生见谅。”
老者像是不在意她方才拿刀直指他般,抚着胡子摆手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不过山下一闲散人士,当不起一声先生。只是姑娘现在这副模样,恐是受了大伤,不妨随我去山下的村子里歇歇脚。”
余瑾本低着头,闻言眼睛一转,抬头又道:“那晚辈王堇,就在此谢过老先生了。”
老者摆手说着不妨事,转身朝山下走去。
在抵达村子的路上,余瑾也同老者聊了一些。
老者说自己是个无名氏,因是村中唯一能爬上这山顶的,所以村里人都称呼他为崇公。这个村子名叫岑岭村,依山傍水,自给自足,虽不算富足的村落,但也安然自得。只是村里人大多样貌有异,不喜面人,还愿待会儿入了村子,不要对他们表露出厌恶的神态。又说村里人都是朴素和善的,叫余瑾不必拘谨。
“我还怕我这模样吓到村里人呢。”余瑾摸了摸自己瞎了半只眼的脸,见崇公看过来,便讪笑道:“只是不知崇老先生方才说村里人都爬不上这山是何意?”
“姑娘待会儿见了便知道了。”崇公又把脸扭了回去,拄着拐专心看路。
余瑾没有问下去,而是跟在崇公身后一步之遥,她注意到崇公走路姿势有异样,腿脚应是有问题的。
她略一思索,又道:“先生唤晚辈名字便是,方才见先生似乎没有被晚辈这副模样吓到,莫不是村里时常有如晚辈一般外客来至?”
崇公没有回头,倒是和气地应着余瑾的问题:“是有,只是和姑娘略有不同。”
还没等余瑾问,崇公言语又密切地接道:“他们如今都各居在村民家中,姑娘如果想了解,待会儿可去聊聊。”
余瑾不知何时收起归一,正拄着一根竹拐亦步亦趋地跟在崇公身后,若见崇公没走稳,便会搭上一手。
下山的路多有颠簸,崇公似乎身体不好,稍有不慎便踩到一颗石子要往前跌,余瑾眼疾手快捞住了对方的手臂,稳住了崇公身形。
“这路如此难走,崇公经常上来?”余瑾仍记得方才崇公一见面就说那棵树是他的,又说村里只他能上山,那崇公应该是经常上来的。
果不其然得到崇公肯定的答案,却也没多说其他。
余瑾没松手,像是担心对方再次绊倒便一直扶着,她顺势探到崇公内息,发现对方脾虚体弱,右腿腿骨似乎被打折过,坏死的肉都致其骨骼弯曲萎缩了。
体内倒是没有灵力,看来是个普通人。
见崇公轻轻推了推胳膊示意她不必扶着,余瑾便也顺势松开了。
见这山也已下了过半了,余瑾又状作无意道:“想来村里常留外客,晚辈这副模样应该也不会吓到他们了。只是……晚辈不知,为何村里会常来外客呢?”
崇公背对着余瑾,余瑾虽瞧不见对方的神情,但从对方微滞的步伐中也能看出一二,又接着道:“哦,晚辈只是见这里地势险峻,又多山脉,村落被山体掩盖,应是很难找到才对,或许是山下开了路以供进出,崇公只当晚辈多想。”
崇公却笑道:“王姑娘不必多虑,这岑岭村啊,吸引来的,大多是习武之人,只因这里盛产一种叫做玉酿果的植物,这东西搭配琼泉一并使用,有增强体魄,百毒可除,百病可医的作用,对于习武之人更是有提升内力之奇效,故而常有外客慕名而来。”
“只是——”崇公话锋一转,突然转头看向余瑾,眼底略起寒意,却只是一瞬,让余瑾险些以为是错觉。
“只是什么?”余瑾似是好奇般问道。
“只是能进入这个村子的,都是一些有重伤在身的。”他上下打量了余瑾一番,那眼神像吐信的毒蛇般粘腻,让余瑾不由得攥紧拐柄,按捺住想把对方直接推下山的冲动。
她也直视着崇公,不见畏缩:“那依崇公看,晚辈可符合进村的条件?”
余瑾身上只着单衣,原本的白底却已被血渍染成褐色,她又不曾打理头发,如今沾着血垢的头发凌乱地散下,显得尤其狼狈。
她虽疗愈了内伤,但一些皮外伤或许是受这璧阴隧道的影响,还未愈合,处处挂着血淋淋的伤痕和瘀伤,她自知并无大碍,但旁人看起来她就像是重伤在身的人。
按这个道理,不知只是瞎了一只眼睛,算不算重伤之人。
崇公听完这话后却没再打量,而是又恢复方才慈蔼的模样,笑道:“老夫不懂医理,只是姑娘既会被送来这,自然是重伤在身的。天色不早了,姑娘快随我下山吧。”
他转头继续赶路,俨然一副不再与其对话的模样。
余瑾满腹狐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眉心一跳——天空像是被雾气笼罩一般,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心中疑虑再多,也只能先到村里一看才能解惑了。
这次她不再多语,而是一路默言地跟着崇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