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们狗急跳墙,说明已经没什么别的花招了。”
然而流言蔓延的速度比彦卿骁卫的飞剑还快,神策府只说将军不过是接受友人邀约日常出行,关于将军的身体状况倒是避而不谈,于是休息时他们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我觉得。”队长说“将军是在考验太卜的能力。”
“我也这么认为。”
“很快神策府就要出面辟谣了。”
“我也这么认为。”
“那——”
“太卜有令,紧急集合!”
几人立即起立,提起武器往校场去,那声音依旧在他们耳畔响起,只是带了些压抑的怒火。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景元突然消失了。
他的信号忽然失踪在匹诺康尼梦境的某处,毫无预兆,也未曾留下暗示信息。
“彦卿骁卫汇报,开拓者邀请将军前往匹诺康尼。”
而匹诺康尼……近日家族的闹剧仙舟看在眼里,是万万不信他们、公司有什么好念头。
神策府内,符玄忍住拍案而起的欲望:“青镞,本座觉得:罗浮得去一趟了。”
六御紧急通气并汇报联盟后,将军府内一刻不停的发着调令,原本低速航行的罗浮逐渐偏离原本的航线,向匹诺康尼所在星系跃迁。
将军饶有兴致地跟着开拓者在这不同寻常的梦境中穿梭,倒也不介意对方明显迷路的走法,索性梦中的事物他也并未一一见过,多走几圈也无碍。
穹还在努力回忆剧场的方向。
这里是哪里来着,刚才是不是走过一遍?现在打开地图会不会让将军觉得我很不靠谱……
“其实……呃……”第五次走过同一个拐角后,总是在梦境里迷路的开拓者试图解释“我们没迷路。”
身后没有传来回音。
他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猛的转过头——
本该跟随在身后的将军,不见了。
缩紧地金色瞳孔倒映着不断翻转往回的空旷道路,穹咽了咽口水,惊惶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后,甚至下意识搜寻附近是否存在可疑的金色银杏叶。
他视线扫过前后通路,又给景元连发了几个消息,得到对方没有信号后,跑向他们的来路。
6
大概是个梦泡。
观察过四周环境后,景元很容易得出了这个结论。至于是谁人的梦境,也还算明显。
远处,列车组在与某人“对话”。
景元年纪大了听不清,只唤出阵刀,顺面前的红毯向前踱步。
开拓者们关于匹诺康尼的记忆啊……唉?
刹那间,方才还立着的那位“家主”身形变换,转为“神胎”,随后,周围的一切仿佛按了快进一般模糊。
惊叹过后,景元试探的向前小跑,又换了几个方向尝试,沮丧地发现这红毯好似早起时需要面对的跑步机一般,让他永远困在这一处。
神君也没有反应,看来这个梦泡没有那么简单。他想。莫非是丹恒提过的——太一梦境?
倒也没错。
梦泡外,穹与前来寻人的丹恒碰头,发愁怎么把景元从太一梦境的碎片中弄出来。
“拿列车创它!”开拓者跃跃欲试。
如果撞到景元呢?丹恒的眼神这么说。
“那……丹恒隐藏的力量?”穹在胸口比了某小学生我的心解锁的手势,试图唤醒同伴的力量。
然而同伴只是怅怅叹气。
7
自从所谓“隐藏的力量”显露人前,丹恒便将自己关在资料室中,鲜少出门。
他无法理所当然的接受同伴们大大咧咧的包容,也总疑心他们是否真的理解了这代表了什么。
……并非是饮月君的职责、力量和地位,而是旅途中的『见死不救』。
丹恒从来没有这种冷眼旁观的想法,为了维护这个新的“家”,为了做『丹恒』,他可以放弃许多世人眼中珍贵的事物。
然而被迫卸下伪装后,那摇山憾海的力量让一切解释变得苍白起来。
他们当然不会问『为何面对末日兽时,你要眼睁睁看着三月被攻击』,也不会问『为何面对可可利亚时,你冷眼瞧着穹被贯穿身体,几乎死去一次』。
三月和穹依旧整日笑闹,四处开拓,甚至瞧见他还有功夫安慰几句,看不出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
那大概是同伴的体贴,但也有可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不关己的冷漠——因为他们彼此只是过客,当然没有要求旁人重视自己生命的道理。
可丹恒却也怕这一点:他并不希望列车组的同伴们这样认为——那已经是作为『丹恒』力量的全力以赴了。
……
他不知该如何说。
“听说,你在匹诺康尼时,曾希望使用结盟玉兆,借助仙舟的力量。”
景元坐在他惯常处理公务的位置,一手撑着脸颊,另一手慢悠悠的转笔,似乎饶有兴致的问。
……想也知道开拓者是怎么形容的。不知他们怎么熟悉起来。
丹恒才得了将军的允许放置锚点,蹲在一旁组装,闻言停下动作,转身告诉景元:“我并非不重视与仙舟的盟谊,只是事态紧急……”
他忽然急切的语气景元让一愣,又好笑地摇头:“丹恒,玉兆既然给你们,便知道终有一日要用的,否则难道要列车将它供起来、日日敬上三炷香吗?”
“只是伪装已经没有必要,事急从权,又为何不去使用那股力量,保护你此生的同伴呢?”那双金色的眼睛诚恳的看着他。
这下轮到丹恒怔住了。
“我是用过的。”好半天,他才这样说道。
但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境。
丹恒记得那个梦,罗浮跨越星海赴约而来,斩落神胎,解除了列车遇到的危机,而自己则自然的化作饮月的姿态,与景元并肩作战。
但战后,依旧动摇的内心告诉他,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也许是因为……那是饮月的力量。丹恒在心里说。他如往日般习惯于使用属于『丹恒』的力量,抗拒着接受前世带来的一切。
变化出现在什么时候呢……
景元坠落在丹恒怀里,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丹恒仿佛感同身受,慌乱的试图用记忆中缓解痛苦的方式减轻他的疼痛。
『很痛吧……』记忆中那个身影眼含哀恸,轻轻抚摸自己的伤痕,随后小心翼翼而无比珍惜地将自己拥入怀中。
丹恒试图抱住景元,成为他的支撑,缓解他的痛苦,却被将军起身的动作打断了。
他还活着吗?
丹恒只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吵的让他发慌。
他,会死去吗?
聒噪的心声中,丹恒疾步上前,再次接住将军。
他……还能再站起来同自己说话吗?
在意识反应过来前,丹恒已经调动起战斗中如臂指使的饮月之力,冲向符玄约定的接应处。
人的生命是只有一次的……
景元被送回休养,他们被神策府拒之门外,非常委婉的。
当然,那是罗浮的将军,但景元逝去后将会有符玄、彦卿、无数人接过这个位置,正如先前的无数传奇,然而与丹恒相识的景元只这一个。
丹恒将自己关在资料室中,写写画画,终于感悟到一个显而易见、却自不知哪个前生便困扰饮月的答案:
同伴们的生命只有一次。
无论是白珩,景元,还是姬子小姐,□□先生,三月,穹。
8
“我不是他。”
青年恍然想起那句话后,景元悄然成竹在胸的样子——他全然知道『丹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算计也并非比照丹枫而来。
没关系,有景元在,只是知道他的存在便让人有一种奇异地安心感……说不上这种安心来自他本人还是罗浮仙舟,毕竟有一个寰宇文明的势力在背后做后盾、和独行宇宙的感受可不一样,不过考虑到他自己曾是联盟流放地罪犯,大概还是前者。
不像将他当做前世的故人仇敌,也不像对持明轮回一无所知的新友,在他面前,无论自己的力量来源于谁,自己都只是丹恒。
只要景元还在,只要他还站在自己身边,他大可以晚一些面对,面对那些不得不使用前世力量来守护同伴的未来。
……
丹恒安好坐标,满意的打量着它莹莹的微光,选择性忘记最开始要他解除伪装、使用饮月身份与力量的是谁。
8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脑补了什么。”穹谨慎后退两步,警惕得看着忽然变身小青龙并寻找梦泡薄弱处的同伴“但是我得提醒你将军还在——唔啊啊啊啊——”
“苍龙濯世——”
景元已经玩够跑步机,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看不知第多少次boss战实况。
虽然开拓者是说过匹诺康尼貌似很喜欢玩观影体,但不管怎么精彩的剧本,看八百遍之后都是会很无趣的。
考虑到自己与穹同行,而列车的经验来看,此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大概不会存在失踪八百年被梦泡吐出来才让人发现前罗浮将军偷溜出来玩被困成魔阴身的情况,那唯一有悬念的就是:
会是谁先来找自己呢?
支离的梦境扬起他的发丝,将不辨年龄的面容显露人前,金色眼瞳中倒映天穹,星海破碎,寰宇沦为深寂,精彩的舞台逐层化成冰晶般的碎片,如风而逝。
从世界的裂隙中伸出一只手,先是御使水流冲出现实与梦泡的通道,随后乘龙落在将军面前。
“没事吧,匹诺康尼尚且不算太平。”尚显青涩地面孔尽可能板着脸。
“无碍,倒是欣赏了列车组诸位作战地英姿。”
9
“将军——我知道你看到丹恒很开心但是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穹挂在水龙尾巴上哀嚎。
10
在两人的陪伴护卫下,景元没有接到神策府的紧急通话,也没有接任何人的通讯,快快乐乐的玩了一天。
直到他提着一堆梦境特产,借了开拓者的锚点在星槎海下车,将军迎上了眼泪汪汪的、松了一口气的、理所当然的、担心的众多目光。
避开符玄“家里猫终于死回来”的眼神,景元开始询问罗浮改变航向、出现在匹诺康尼附近的缘由。
……欸?他耐心听大家七嘴八舌一顿说,微微睁大眼睛。
全仙舟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死掉的猫猫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