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义唇色惨白,脸上显露几分仓皇。
他那曾被涂惟灵卸下的右臂,勾出隐痛。
崔义于袖中取出玉瓶,一饮而尽,那便是他们崔氏秘技,花了他两个侍从的命,不过能为自己卖命,也算是物尽其用。
两人抵一人,总归是太不划算。
不过此刻,他已然想尽力一搏。
但见那血色杀阵缠上丝缕死黑之气,每一瓣梅花都化作了怨鬼利爪,划过涂惟灵身体。
涂惟灵心道不好,这阵法必有蹊跷,她的身体早就在万斛泉里淬炼过一番,又被林芥喂了不少锻体的丹药,区区花瓣理应伤不了分毫。
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裸露着,烧糊了一片,黑气通过血脉,死死缠上她,将她淹没,厉鬼的声音刺穿耳膜。
“不管怎样,哥哥都会拉你陪葬的 。”崔义见她被杀阵困住,愈发肆无忌惮,手中剑在腕间挽了几朵花,朝她刺去。
涂惟灵不管伤口,一步一步往前走。
侧身避开长剑,手拳半握,猛一着力,一声碎裂。
忽听得耳畔嗡鸣,扭头过去,面上就直直迎来一记重拳,奇怪,她是怎么过来的?还没等崔义看清,霎时间,涂惟灵单手卸了他的下巴。
崔义只觉面骨剧痛,满腹惊慌,剑未收敛,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手足瘫软。
“啊——额——啊”
他眼中惊恐万分,甚至说不出半句话,痛得目眦欲裂,两行泪不禁流了下来。
涂惟灵猛地涌出一口鲜血:“半步以内,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重重血色梅花落下,二人都在这杀阵之中。
人到底是血肉之躯,任你崔义如何得天独厚,有各种软甲护体,被涂惟灵抓住,便只能断尾求生。
崔义此人胆小懦弱,空有法宝却无战斗技巧,也是蠢的透彻,不过略占先机便似得了天大的彩头,那梅影杀阵困她一次,怎会找不到破解之法。
梅花属木,自然惧火。
几日前,涂惟灵听吼山石的话去了趟剑元山,结果还没到山脚就被赶了出来,比起法宝,她更喜欢用拳头,用骨节抵住太阳穴,用手指拧断脖子。
涂惟灵慢慢靠近,身上每道伤口都被火焚着,黑气再无法入侵半分。
她一脚将他踹出一丈远。
那崔义被踹倒在地上,脸上迎着一拳又一拳,一下非常凄厉、惨痛的尖叫划破未黑的天。
在傍晚时分,山上还未掌灯,仅于天光,照的她一身潋滟。
好在她穿了红色,血溅在脸上,面不改容。
她眼中早已布满黑纹,满身煞气。
“陪葬?”
“睡在这里,还算不错。”
待到线香燃尽,那坨肉.体便被一脚踹出了碧云天廊。
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涂惟灵站在那看饱了这崖奇景,应该是过了很长时间,才能听到一声闷响。竖耳细听,漫天的落叶蓬蓬地覆盖了他,怎得不算一枕槐安?
围观的人,有无助的,有握拳站立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闭目俯身……都惴惴不安。
法阵早已灰飞烟灭。
其余弟子,不敢置信地望向她,眼中惊惧,像是在看一头凶狠的妖兽。
“你居然杀了他!”
所有人都惊恐不已,质问她,逼问她。
涂惟灵艰难站住,手上血管暴涨,不住颤抖:“那又如何?”
第一次杀人,难免会手抖,多杀几次,不就熟练了。
白衣弟子怒道:“你居然如此大言不惭!碧云天廊之战,素来都只切磋武艺,就算动手也只是点到为止。”
黄衣弟子叱道:“从未有弟子下手如此狠辣,毒妇!”
涂惟灵脸上并无半点愧疚难安。
“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怜惜之情吗?他可是同门手足啊!”绿衣弟子附和道,“就算心中再有怨恨,也不该下此狠手。”
紫衣弟子悲叹:“师门不幸啊!”
“参诡养的皆是这等屠戮同门的妖魔鬼怪。”
“……”
黄的绿的紫的白的,看得涂惟灵眼花缭乱,头昏脑胀,找了一处矮树,两眼一闭,昏厥了。
此一战后,她草堂魔女的名声算是彻底在苍台山打响了。
但碧云天廊生死令乃是开山立宗时便定好的规矩,涂惟灵最多被戳几下脊梁骨,别的也拿她没办法。
*
这一睡便没日没夜。
涂惟灵昏死在山头的老松树边上,也不知道是谁好心把她捡回草堂。
总之,她醒来便看见打上补丁的房顶。
“你总算醒了。”
是林芥的声音。
涂惟灵起身时,四肢百骸都在痛:“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