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陆涯发现了这个秘密,没想到,也只有陆涯带走了他留在陆家的痕迹。
所有都被陆涯留在这栋别墅里,从八岁进入陆家开始,直到十八岁离开陆家。
然后,陆涯死了。
是的,甚至尸体就躺在这栋别墅外。
酗酒后失足坠亡,生前花天酒地的二世祖明明最爱出风头,死得却是普普通通。
于是这世上连最后一个知道江焉秘密的人也不再有。
微颤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尖探向幼时自己留下的痕迹,不期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未尽的动作。
“江焉。”
站在福字面前的人耳朵一动,歪头看去,正好对上坐在沙发上的人向他投来的视线。
这是遥远回忆里的人,他穿着遗照上的灰色大衣,眉宇间却有着难得的微暖笑意。
穿越时空而来的呼唤落在耳边,江焉想也不想,脱口便应:“哥。”
好久不见。
·
轿车平稳驶入车库,江焉先一步下车绕到施夫人一侧打开车门,而后照旧安安静静地跟着养母走进阔别已久的陆家大门。
上一世,他是在18岁之后离开陆家的,彼时他已经进入大学校园,干脆利落地拿了陆家给的报酬后搬去了寝室,自此开始他向往已久的自由生活。
如今,又重生到17岁这一年,距离正版陆宁回来还有半年。
江焉面色如常地看过许多似曾相识的物件,其中很多他都在陆涯死后留给他的房子里见到过,或多或少带了点他的痕迹。
虽然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上楼回到曾经的房间,路过同样紧闭着门的陆涯的房间。
江焉似有所觉偏头看了眼以前从不在意的房门,鬼使神差一般,江焉伸出手拧了拧门的把手。
上了锁,打不开。
这也合理,毕竟他们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名义上是陆骁业的孩子,但其实一个比一个透明,境遇更是一样。
陆涯因为生母不被陆骁业重视,江焉自己又是个替身工具人,他们都一样对陆家的人抱有戒心,谁也不相信。
只不过,江焉垂下眸子,顺利地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
他没有上锁的自由,这扇门要永远对施夫人敞开。
江焉躺进柔软的床里,品质极好的床垫加上亲肤度很高的面料刚一接触他的身体,江焉就不禁懒洋洋地眯起眼睛。
仿佛又回到拿了陆家给的抚恤金开小书店的悠闲日子。
一本书,一杯果茶,再加上一个放在院子里的藤编躺椅,他可以就这样晒太阳一整天。
【其实这一次你还是可以拿了钱就走。】
江焉眨眨眼,他当然知道这一点,至少上一世他试出来了,陆骁业没有卸磨杀驴的爱好。
如果不是后来猝死在陆涯家里,他的后半生大概是一帆风顺、平平淡淡地度过。
看起来,似乎也挺好的。
只是……
江焉闭上眼,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无奈轻叹道:“要是拿了钱,我就没资格带走陆家的其他东西了。”
诚然,上辈子的他就是想着钱情两讫,一张银行卡买断他在陆家的十年,他也把原属于陆宁的一切还了回去。
这一世,他还是不愿做白眼狼,毕竟占了陆宁的位置,又享受了十年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拿了钱还要再讨走点别的什么,对陆宁和陆家都不太公平。
既然这样,这钱不如不要。
【那你想拿什么走?】
“……”
江焉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沉沉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憋了两辈子的决心。
“我要陆骁业的大儿子。”
陆涯说过,只要愿意,他永远都可以是自己的哥哥。
既然这样说过,既然陆家在陆涯意外身故后不闻不问,连尸体也草草火化不予同意尸检,那这一世就让他来带陆涯走。
这唯一的亲人,他要了。
【温馨提醒,你现在最好起来复习高考知识,否则你以后和陆涯只能双双落榜,彻底砸了上辈子我们努力学习赚来的学神招牌。】
高中生江焉的语气凉凉,大有如果真的高考落榜就弄死江焉的意思。
为了达到施夫人的要求,以前他一直都是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江焉听得好笑,撑着头慢悠悠晃起腿:“学神?别人说着说着你自己不会真信了吧?”
学神那种生物,他可没天分当。
前世所谓名列前茅的成绩,还不都是靠百分之九十多的题海战术和不到百分之十的天赋点。
也是因为一开始太努力,导致他最后就算是拿到了保研直博的资格,可还是选择回书店咸鱼躺。
是真不想做题做研究,他都ptsd了。
不过也对,这种随时和另一个自己对话的技能依赖于他的病,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生效。
所以未来高三一学年的众多考试,可能还得靠他自己。
咸躺多年的小老板扶着腰慢悠悠坐起身,一张脸在麻木中绝望,又在绝望中接受现实。
“唉,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辈子学完,下辈子真不想当人了。
于是,重生归来正值暑假的江焉,含泪做起似曾相识的试卷,痛并一点都不快乐着。
日子一天一天过,他醉死在题海中,只有被题逼得想撞墙的时候才腾出时间去和其他几个吵架。
尤其是成年版江焉,那一身的懒散看得他是牙根痒痒只想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