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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总会有场雨,就像是天公与人类做下的约定。
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在黑色伞面之上,丝丝刺骨凉穿过伞骨穿破男人掌心。
在阴沉雨幕中,一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抱着已经被雨打得面目全非的花,沉默地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墓碑。
离得远时,尚且还觉得荒唐。
如今四目相视,一双活人的,一双故人的,再不信也只能信了。
太久没见这张脸,他同样很勉强才想起来和这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江焉,我只要你一句真话,是因为陆家的关系,还是你单单只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
这是他最后的回答,短短三个字。
多么俗气的结束语,后来他在许多虐生虐死的电视剧里还总听见。
每每想起,他都嫌弃自己这做作至极的回答以及那古怪腻味的氛围。
也有过事后复盘,想着怎样能回答得更好,怎样可以既不含糊又不烂俗地拒绝陆涯的最后的表白。
他想了很多很多。
唯独,没想到那是他和陆涯的最后一面。
这位在陆家当了他多年大哥的公子哥,死在了不久后的一天。
悄无声息,死讯传不到已经离开陆家的江焉耳边。
后来他想,那么多假设里,其实不喜欢这句话总是舍不掉的。
因为不喜欢是真的。
但同样的,不希望你死,也是真的。
·
与雨幕中的阴湿粘腻不同,夏日的风吹动树枝摇晃,炎热的空气蒸得人烦躁难当。
还是一把伞,只不过这次是为了躲阳。
循着记忆找到地方,但没再见到墓碑上刺眼的两个字。
【你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还打算提前帮陆涯买好墓地?】
脑中的声音尖锐刺耳,吵得江焉忍不住皱起眉。
“别吵,我有自己的节奏。”
自觉陌生的年轻声音带着与17岁不符的燥郁,一句话骂退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画外音们。
待到重获安静后,江焉才又抬眸看向暂时还无主的墓地。
是的,暂时无主。
因为他见过这里立起一块故人墓碑的模样,但在现在的时间线里还没有发生。
喔,还需要解释为什么是上一世。
比起自己和自己吵架的荒谬感,江焉心知,上一世的回忆要真实更多。
死了一次,醒过来四个自己,说出去江焉都觉得蛮玄幻的。
和其他三个时空的自己挤在一个大脑里,幸运的是这和人格分裂不同,他们不会争抢身体的主导权,甚至还能交流。
虽然这种交流总不是友好的,时常彼此怨怼中伤,激烈时还会引起生理上的不良反应,让江焉本就如脆玻璃一样的身体雪上加霜。
但其实很热闹。远比上一世热闹得多,江焉这样想。
都不知道上一世猝死在陆涯别墅里的自己会不会被人发现,毕竟没有朋友和亲人挂念,死了就那么烂在房子里,画面实在难看。
好了,越想越凄惨,还是重新说回墓地吧。
身后贵妇人不耐的声音在此时恰好响起:“记不清位置了?”
高跟鞋和长裙穿在女人的身上,左看右看都是“优雅”两个字的具象体现。
只是,这一身的优雅,连带精致的妆和眼底的凉薄多少都和公墓格格不入。
江焉捏着伞柄,向着女人的方向又侧了侧。
待到重新找回一如平常的凉凉语调后,他才开口:“就在前面。”
好像就只是路过一样,江焉继续走向另一方向。
这回捧着的花终于送出手,送给素未蒙面的生身父母,再重新站回养母的身旁。
施珃看着江焉的动作,纳罕地问:“每年就这一次,不单独说会儿话?”
江焉摇摇头,从出生起他就和父母没见过,说起来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当初他是被丢弃的那一个,事后也是施珃在调查江焉的时候才找到对方,换来一个他们早已离开人世的草草收尾。
祭日前来表孝心?
从哪里来的便宜孝心?
“本就是借着陪您逛街的时间出来,不好耽误您的事。”
江焉一手扶着施珃,一手替人撑伞,慢慢带着人从层层台阶上走下。
走出墓园大门时,江焉才又开口。
“您还要继续逛街么?”
“逛什么?这是公墓又不是购物中心,而且你大哥也要回来了,我才没那闲心。”
提起陆涯,施珃啧了一声,撑着江焉的手臂坐进车里。
车刚发动没多久,施珃假寐着靠在椅背上,倏地开口:“对了,之前和你父亲说要转学的事,认真的?”
江焉瞥了而言充当司机的施珃心腹,颔首道:“是的,陆先生这么久都对陆涯不管不顾,忽然开始上心他的学习,您不本来也在担心吗?”
陆涯不是施珃的亲生孩子,是陆先生和前妻的孩子,名义上论得是江焉的大哥,在陆家向来是边缘人物,和江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