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毒老本来很喜欢墓地,那个地方很安静,少人,还可以跟守墓人一起设计机关,在机关上加上毒术;后来,是因为你娘葬在了那里,毒老才不喜欢去那里,他总觉得只要不去见她,就觉得她还在其他地方活着。黑羽令,确实在我手上,你想要黑羽令做什么?”
“少主呢?”尘儿继续问道:“少主要黑羽令是想做什么用?”
“相传,当初创办天绝门的人,留下三枚黑羽令,是为了让天绝门消失。黑羽令,天绝门徒,无人敢违背,世上再无天绝门,天绝门徒都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倒是很好奇,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少主淡淡道,似乎放下了什么。
尘儿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总是会看得更透彻。少主,你呢?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找个地方,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少主的声音渐渐淡去,尘儿猛地觉得身后越来越重,这才察觉到少主已经晕了过去,他的伤一直都没好,鲜血早已浸透了他衣服,也把尘儿的衣袖染得鲜红、却还以为是汗水。
尘儿把少主拖到了一旁的空地,捉急忙慌地喂了药丸,内伤的、外伤的,也不顾药量,又是止血包扎,费了半个时辰才颇为疲惫地靠在少主身旁坐了下来,只见月光倾泻而下,仿佛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尘儿内心突然平静了许多,仿佛在自言自语,“少主已经包扎好了,你们来几个人搬他上去。他已经彻底晕过去了,醒来至少得十天半个月。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黑羽令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不过片刻,尘儿身旁便多了三名暗卫,均是一袭黑衣,带着黑色面具,一人上前背起了少主,“我们先带少主上山,路上的暗器我们已经都撤了,秦王他们只怕不久就要攻山,我们要回去复命。”
尘儿点了点头,把随身的药包递了上去,“动作轻一点,免得伤口再崩开,里面的药可以用。”
一名暗卫接过药包,然后几人就往山上跑去。
尘儿当然跑不动,却难得有了深夜爬山的经历,渐渐地,山中的水汽加重,露水打湿了尘儿的衣裙。天也逐渐由黑便越来越亮,等太阳升起的时候,尘儿已到药庐,只见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
过了一会,尘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走向了药庐旁、水潭边的桃花树,这桃树很大,树干尘儿根本抱不住,树干向水潭延伸,每年都会开花、结果,年复一年,也不知多久。尘儿只记得,桃花开满树梢,毒老闹着要做桃花酒,而后桃花落满水潭,或者夏日吃桃,又要酿桃子酒。说来也可笑,明明诸多不如意,最后,留下的却都是些如意的小事。
尘儿一点点翻着那些酒坛,一个个地看,直到最里面的那个,那是一个最不起眼的、粗糙不堪的土陶酒坛,不大不小,应该是可以装上十斤酒的大小,尘儿把它抱到了一边,坐在石头上,打开,一点点地往外掏,一个并不精美的旧荷包,一个旧拨浪鼓,一个旧梅花玉发簪,一小坛密封的酒,一个长木盒,有些重,拿出、打开里面是一个全黑的长管,大概十五寸长、两根手指粗,上面有着像乌鸦羽毛的刻纹,里面还夹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写着“吾儿亲启”。
尘儿愣了一下,这上面的字清秀大气,并非是少主或者毒老的鬼画符。打开,上面写道:
吾儿,安好否。娘多此一问了,不安好,怕也见不到此信。
不用不信,黑羽令,就是这丑样子;既已看到,你可做好决定了?别学娘,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情爱之事,深陷其中方可知,我有愧却不悔。如今,你可知?
黑羽令末尾有一根线,一手握住黑羽令,一手抽掉线,黑羽令即出。
别怕,既然选择了那条路,就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娘都支持你。
落款:龙清水。
尘儿愣了片刻,仿佛感受到了无数人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兵器相交的声音,秦王果然攻山了;除了木盒外,急忙把其他东西放了回去,把酒坛搬回了原位,又草草将酒坛堆放遮盖,弄完便往山上的练武台去。
山上的人大部分都去了墓地,尘儿大概猜到了,门主不在,少主被俘,副门主大部分都被囚禁在禁楼,只剩下暗主濯水有实权,墓地并非只是单纯地墓地,里面是否有暗室或者有密道,也未可知。只是,为什么濯水一直放任尘儿,这是她一直没弄清楚的。
练武台是一个立在山顶的平台,大概也就三丈左右大小,视线开阔却最易成为目标。尘儿根本无心想其他,急忙一手握住黑羽令,一手扯了线,只见霎那间,从黑管中一道声响直冲天际,又瞬间炸开,像极了一只展翅翱翔的金色凤凰,明明已是白日,却丝毫不影响它的耀眼。尘儿看呆了,等缓过神来,手上灼得生疼,急忙扔了黑管,低头只见手掌上多了一道像乌鸦羽毛的烫伤。
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不要——”,尘儿正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射中了左肩倒地,箭是从秦王那边而来。
尘儿倒在地上,肩膀上的疼痛逐渐加重,用尽最大的声音喊道:“黑羽令出,世上再无天绝门,天绝门徒要为自己而活啊!”风吹散了尘儿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也不知吹到了多少人的心中,只是连日的疲惫和箭伤,尘儿终究是撑不住晕了过去,嘴中喃喃道“真狠,竟真是往心上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