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追着烧过来了!
殷可染脚点踏过一片片荷叶,迅捷地跳着躲避火焰。身上猩红的丝绒斗篷在热风吹打中猎猎作响,空气呛人温热。那双尖脚的云纹布靴,踩到一簇拥挤的荷叶,暂且站稳,晃动的露水抖抖滚向荷塘。
殷可染抬手快速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右手抱紧腰侧的东西,身后黑烟冲天,烈火滚滚,她立即跃向近处的下一片荷叶,不敢再停留,那搂在腰侧的,像一颗硕大的椭圆原石,间或闪着蓝色、紫色的光点。
只见浓烟中颤动一下,一只蜻蜓从烟幕中飞来,蜻蜓通体鷃蓝,仅有前翅翼外端透明,布着偏紫渐变的网状纹路。鷃蓝之上还覆有一层铜绿偏光的金属薄膜,奇异瑰丽。
殷千源抬头看向它的腹部,蜻蜓悬停在她上方,扇动翅翼,似乎无法再下降。
距离太远,她一手扯下斗篷,随便在手上一团,跳起同时用力往上一抛——“啪”,斗篷徒然打在空气中,又落回,殷千源赶紧岔开双腿稳住身形,挪移到荷叶簇拥的一朵荷花上,再攥紧斗篷一头,跳跃同时腰腹递力,抛甩向上,这一下,袍子稳稳挂住了蜻蜓细足的钩刺,它始终没有闪躲袍子,殷千源在这端扯了扯,火舌窜高舔了过来,蜻蜓呼地拽起她飞向高空。
直飞到再看不见黑烟,殷可染手快脱力,指节苍白僵冷,蜻蜓才盘旋而下,轻轻把她落于一片荒地。殷可染松开袍子,猩红的丝绒上沾染些许黑灰,她就手抖了抖,甩到肩膀上搭着,蜻蜓已经落在她跟前,高即她胸部以下,体量比摩托稍大稍长。
她摸摸蜻蜓的透明前翅尖端的翅痣,道:“好样的。”
蜻蜓翅翼颤颤,回应她,鷃蓝偏光的部分仿佛流动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殷可染跨上蜻蜓背,把闪着蓝色紫色光点的“原石”换抱至胸前,用斗篷裹好,卷着背到身后,前面打结栓紧,背小孩儿似的。趴伏在蜻蜓背上,前后翅中间有两个抓环样式的紫色结构,她一手抓紧,一手轻拍两下:
“我们走吧。”
晚霞染余晖,高空中风渐渐静了,殷可染趴在蜻蜓背上飞了不知多久,睡意蔓延,细看她袖内顺着手臂滑下一对暗紫的镯子,蜻蜓背上两个抓环似成双对,镯子逸出丝丝缕缕缕青烟,竟凝成万千细线缠在抓环上,牢固无比。
这下就算睡着也不至于松手掉下。她侧了脸贴在右手背上,打算闭眼休息,云鬓蓬散于颈后,像深水中流动的丝缎。
再醒来,是听得一声轻笑。殷可染陡然睁眼坐直,右手迅速抽断牵丝,化出一柄青铜色的戟。暮霭翻涌,乌发飘扬,殷可染凝眸戒备地看向左边那人,青戟贴于右身。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玄青斗篷,额发隐没帽中,皮肤黝黑呈古铜色,暗眸点漆,唇角含笑。神清气闲靠坐在一团微型乌云上。
他瞥一眼殷可染那柄青戟,开口道:“别呀,我路过而已,看你睡得香,别掉下去喽。”
殷可染默然不动,天穹千丈,这人却能驭驶云雾,还能坐实,且不说她没见过,光是乌云出现在这里就够诡异。
见她不答,男子起身坐直,反手抹开斗篷兜帽,露出一蓬茶褐色的过耳卷发,探出双手把掌心给她看:“放心,不害你。”
蜻蜓棕色的复眼微动,带着殷可染右偏,离远一些。
那人说着又站起来提起斗篷蹦跶两下:“喏,你看,我可没带武器”,他站定抱手,眯眼看殷可染,“倒是有些人,凭空化出武器,比我有意思。”
殷可染看他笑的那副样子,像初小稚子见了什么乐事,顽皮灵动,不带敌意,手里的青戟微微放松,不再贴于身侧,而是攥着斜垂到腿侧。
“不敢当,您这腾云驾雾的,我这都是小儿科了。”
殷可染忽然想起背上东西,又不好伸手去摸,白白引起怀疑,瞬时心又紧了一紧。
好在男子没有什么异样,懒懒坐回云上,双手枕在脑后偏头看着她,道:
“我叫游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飞白。”殷可染随便说了个。蜻蜓尾部翘翘。
“飞白?”游原挑挑眉,静默片刻,他忽地一笑,右手握拳挡住了口鼻,笑意却漫上眉眼,鼻梁上方露出来的部分都笑皱了,看来颇是开心。
“飞白”,他又重复道,“哈哈,谢谢你敷衍我,这名字不错。”
殷可染倒是不慌他识破这个假名,就是这位仁兄笑得她背后发毛,要么就笑点挺低的样子,于是干巴巴追了一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