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在欧洲几年,但对法学的学校并不熟悉。只知道张泽鑫念得学校还不错,学费也不高,只是德国高校向来以毕业难著称,张泽鑫七年就完成硕博课程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就没有推荐给阿杰。
想起他妹妹离家出走,弟弟又叛逆,大约也是严厉刻板,一心想要儿女出人头地的家庭。阿杰这样温和细心擅长为他人考虑的男孩子应该过得很辛苦,希望他早日飞出去,一切顺利。
等思绪飘回来的时候,听到公公和丈夫正在说掷筊,要问问祖宗的意见。
聊了半个小时,公公就有些精神不济。张泽鑫叮嘱爸爸好好休息,要带妻子回去。婆婆好不容易看见儿子,就和护工换了班,跟儿子一起回家。
直到上了车,婆婆才发出哀叹:“阿鑫,你爸爸的事可怎么办呦?”
张泽鑫边开车边安抚母亲:“不用担心,我会去同大伯讲的。”
“谁在说那些事情啊?”母亲怨道:“你爸现在离不了人了,我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
黄宜贞坐在副驾驶上,肩膀一瞬间绷紧。
到底是多年相识,张泽鑫没偏过头也知道妻子此刻紧张,看着前方的路况和妈妈说道:“请个保姆吧,我看搞不好公司要洗牌。爸爸的缺他们都能找人顶上,泽源的工作也不好说,现在尤其不能掉链子。弟妹要照顾两个孩子。我也不能长期呆在这,找保姆最合适。”
宜贞没有回头,但感觉背后有两道视线射了过来。
婆婆视线灼热,可前面的人始终没有回头,忍了忍到底没有说得太透:“就再也抽不出人手了吗?”
张泽鑫语气平稳:“大家各有事要忙,再说照顾病人是个辛苦差事,我看你这次憔悴了不少。还是请外人来,不要累到自己人。”
这话说得,连宜贞都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丈夫一眼,这不挺明白吗?那怎么在家里和她吵成那样?
“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呦?不合适不是又要换?你们哪个有时间再来找?”婆婆明显不太赞成。
“爸还有几天出院,这几天就把这件事定下来。我跟泽源一起看,费用我出两份他出一份,小妹不用管。”
这话一说,张母又心疼起儿子来:“你在北京不吃不喝了?还背着房贷,那边物价又高,你吃得消吗?”
宜贞开口:“我之前演出有些积蓄,买房的时候没用到,现在可以……”
张泽鑫看着前方,拍了拍妻子的手:“不用你。”
结婚的时候张泽鑫说过,分工是他赚钱养家,宜贞照顾家里。所以大小开销都是张泽鑫负责,宜贞的积蓄自己留着做体己钱。
此刻妻子能主动提出来,张泽鑫很欣慰。这两天她虽然有些使性子,但关键时刻还是识大体的。
当然,他也不会用女人的钱。
宜贞想的却是,下个月工作后就有收入了。既然有了开源,那原本的积蓄花一些也无妨。何况当初她受伤时张泽鑫陪在她身边,现在他家中出事,她出力做不到出钱却是可以的。没什么识大体,完全是义气使然。
见小两口互相体谅,张母也说不出什么。也罢,儿子在北京也需要有人照顾,只是两个儿子从此多出一笔开支,难免心疼。
找保姆这事张泽鑫交给了宜贞,自己拎了烟酒去了一位同宗的爷爷家里。
宜贞在中介那看了两天,面试的人各有各的不合适。介绍人说得天花乱坠,可来人全不是那么回事。还是同来招人的给她支了个主意:中介就是拿钱办事,但保姆是个良心活儿,尤其照顾行动不便的人,用不用心差别可大了,还得是让本地人推荐,找口碑好的,最不济去医院打听打听也行。
宜贞又拎了些东西去医院看望公公,顺便打听保姆的事。刚进医院的走廊,看到一个瘦瘦的中年女人有几分脸熟,腿脚挺麻利,正拎着保温饭盒往骨伤科那里走。
宜贞远远瞧着,那女人对病人客气得过分,说话时微弓着身体,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病人却很不耐烦。
那就不是家属了。难道是保姆?
宜贞想跟护士台打听一下,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阿杰?
阿杰脚步匆匆,没看到她。宜贞正要叫住他,突然远处一声大吼:“滚呐!”
声音从骨伤科传来,宜贞看过去,保温饭盒被扔到了地上,饭菜撒了一地。女人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表情近乎哀求。
“滚!别让我看见你!”病床上的人还在吼。
有护士正走过去维持秩序。
此时阿杰已经走到女人面前,轻轻揽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蹲下来把饭盒收起,和四周的医护病人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拥着女人离开,没和那个病人说一句话。
鬼使神差地,宜贞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