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去就是大四,梁伟杰以考研为由留在学校,没有回家。
父母对此深信不疑,毕竟他从小就是模范小孩,小学连跳两级,学习好人又乖,从不让父母操心。转眼大四了,也不过才19岁。
父亲在电话里叮嘱:“阿杰啊,要用功读书!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一向有出息,肯定不会让爸爸失望。”
妈妈则碎碎念些生活上的事:“那边空气好干的,给你买的面霜用了没有?唉,饭也吃不惯,都没有煎粿给你吃。不然你回来住两天,不要心疼机票钱,你还在长身体呢……”
电话被父亲抢走,在那头粗声粗气地讲:“你不要听你妈唠叨,女人就爱瞎操心,安心读书!钱不够就跟家里讲。”
梁伟杰低声应着,犹豫了一下问道:“阿雄怎么样了?”
“阿雄是谁?家里没有这号人。专心念你的书,别的事不要多想。”父亲在那头说道。
“好。”梁伟杰又恢复了单音节的答案,很快父子俩无甚可聊,挂断了电话。
梁伟杰的父母对他十分上心。刚来北京念书时,父母隔三差五就打来电话叮嘱一番,室友打趣说他一定是个受万千宠爱的独子,父母才有这么多精力都放在他身上。
每到这时,梁伟杰只报以沉默一笑。其实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梁伟雄比他小一岁,从小成绩差又爱打架,简直是他的对照组。
阿杰刚来北京那年,阿雄勉强混到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了。游手好闲了一整年,和父亲战争不断,母亲也时不时打来电话抱怨,为什么一母同胞的兄弟会相差这么远。总算混到16周岁这个法定劳动年龄,阿雄找了间夜店当保安,替人看场子。
父亲知道后大怒,差点去砸场子,最后阿雄搬出去和家里不再来往。父亲当没这个儿子,只有母亲时不时偷偷去出租屋看看次子接济一下。
至于妹妹慧玲……
阿杰正出神,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小师妹打来的:“喂,师兄呀,是我!舒晴~放假前张老师不是找大家开过一次会嘛,你还记得吗?”
“记得,”阿杰温和地说:“学校关心学生身心健康,给本科生也安排了导师,每个年级带一个。张老师是咱们的导师。”
“没错!”舒晴眉飞色舞:“我刚刚看见张老师了,他让我通知大家周末去他家吃饭,以后大家就是一个师门了。你不是要考研吗?可以报张老师啊,他年纪不大长得也好看哈哈哈哈……”
小师妹性格活泼,口无遮拦,此刻评价老师的长相,阿杰不好附和,只说道:“我还没想好。”
舒晴笑了一阵,又问道:“你说,咱们周末去带什么礼物好呢?我问了两个师姐,都说你最大,听你的。而且你不是跟张老师是老乡吗,应该对他比较熟悉吧?”
这倒把阿杰问住了,其实除了大二那年上过张泽鑫的课,平时阿杰和老师们往来都不多,只是见面会打个招呼问好的程度而已。阿杰想了想,说道:“老师平常都很体面,应该没什么缺的东西。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这回算问对人了,舒晴来学校的时候虽然不长,却是个非官方信息集散中心,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张老师去年结婚,家里只有他和他太太。”
“那就送束花给师母吧,再买些新鲜的水果装个果篮一起带过去。”
***
周六一早,黄宜贞就开始忙碌。
丈夫前几天就说了周末请学生们来家里吃饭。他这个月刚拿到硕导资格,要明年才能开始招研究生,所以现在对几个本科的孩子颇为上心。
除了大四的梁伟杰,剩下三个都是女孩。最小的舒晴是本地人,大二的何晓月是辽宁的,大三的薛媛是江苏的。而梁伟杰和丈夫还是福建老乡。
“宜贞啊,准备几道家乡菜,阿杰肯定喜欢。”丈夫今天也去学校,出门前特地叮嘱了一句。
虽然没见过这几个孩子,但黄宜贞已经感受到丈夫对梁伟杰的偏爱。这种偏爱并不陌生,父亲经营一家公司,同样几个出色的下属,她的父亲就会更偏爱男性一些,认为他们可堪大任,而女性在他眼里迟早要回家生孩子照顾公婆,不会作为晋升的首要人选。
张泽鑫对岳父颇为敬重,不仅仅是出于身份,也有观念相近的原因,只是没有那么明显。
想到这,黄宜贞有些黯然。
窗明几净的家,每天都需要不厌其烦地打扫。丈夫爱吃的那些老家口味,很多都需要长时间烹饪,相当于把人拴在了灶台前。这些并不是黄宜贞擅长的事,结婚一年多,她放任自己被湮没在无尽的家务琐事里,兢兢业业地扮演一名合格的主妇,来忘记舞蹈生涯骤然中断的痛苦。
下午三点,学生们上门。
丈夫吃过午饭就回家了,此刻正在书房工作。宜贞过去开门,看到几张年轻的脸。
一个帅气但略清瘦的男孩提着果篮,先开口:“您就是师母吧?我们是张老师的学生,今天来拜访您和老师。”
“请进。”黄宜贞让开门口:“拖鞋在这边。”
张泽鑫听到动静已经从书房出来了,看着几个学生陆续进来,微笑道:“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