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会儿。"她将绿豆汤递给温含章,目光落在她被染料染蓝的指尖上。
温含章接过碗,故意让冰凉的碗壁贴了贴沈知澜的手背:"正好,你来看看这缸的颜色。"她指向染缸,"比上回那批要鲜亮些。"
沈知澜凑近观察,发丝垂在颊边。温含章忍不住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顺势在那白玉般的耳垂上轻轻一捻。沈知澜的耳尖立刻红了,却假装专注地看着染缸:"嗯,是加了明矾的比例调对了。"
"澜姐姐真厉害。"温含章咬着绿豆汤里的冰块,含糊不清地说,"连这个都懂。"
沈知澜瞥她一眼:"某人半夜偷偷翻我的配方本子,当我不晓得?"
温含章差点被冰块呛到,正要辩解,忽然听见小满的声音从染坊门口传来:"章娘亲!阿泉爷爷让我来问,晚上吃什么?"
小丫头跑得满脸通红,新做的夏衫后背都汗湿了。温含章掏出手帕给她擦脸:"想吃凉面还是绿豆粥?"
"都要!"小满眼尖,看见小车上的米糕,"还要米糕!"
沈知澜将米糕掰成两半,一半给小满,一半递给温含章:"先垫垫肚子。"她的手指在交接时故意蹭过温含章的掌心,惹得对方瞪大眼睛。
小满啃着米糕,眼睛在两个娘亲之间来回转:"你们怎么脸都红了?是不是太热了?"
"是啊,太热了。"温含章扇了扇风,接过沈知澜递来的绿豆汤一饮而尽。冰凉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头那团火。
沈知澜看着她滚动的喉结,忽然觉得这染坊确实热得过分了。
番外九·锦年
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沈宅上下忙成一团,小满穿着新做的绛红袄子,在厨房和正厅之间跑来跑去,活像个小炮仗。
"章娘亲!"她举着一串糖瓜冲进书房,"阿泉爷爷说这个要供在灶王爷面前!"
温含章正在剪窗花,闻言放下剪刀:"先别急,等澜娘亲写完这副对联。"她指了指书案前专注运笔的沈知澜。
沈知澜的轮椅停在特制的矮案前,手腕悬空,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温含章看得出神,直到小满拽她的袖子才回过神来。
"章娘亲,你在看什么?"
"看你澜娘亲写字。"温含章摸摸她的小脑袋,"好看吗?"
小满歪着头想了想:"好看!但是..."她压低声音,"澜娘亲写字的时候,章娘亲的眼神,就像我看糖瓜时候的样子!"
温含章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正要辩解,沈知澜已经搁下笔:"写好了。"她将对联举起,上联是"桑麻事业继前贤",下联是"锦绣年华偕此生"。
"来,小满。"沈知澜招手,"你来看这个'锦'字,就是你名字里的那个字。"
小满凑过去,忽然指着宣纸边缘:"这是什么花?"原来沈知澜在对联角落画了朵小小的并蒂莲。
温含章心头一热,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她拿起剪好的窗花,也是一对并蒂莲,只是更大更精致些:"咱们把这个贴在你房里好不好?"
"好啊!"小满拍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阿泉爷爷说,祭灶要全家人都到厨房去。"
沈知澜和温含章对视一眼,同时笑了。沈知澜转动轮椅:"走吧,别让灶王爷等急了。"
温含章推着轮椅,小满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穿过回廊时,沈知澜忽然握住温含章搭在轮椅上的手:"又是一年。"
温含章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往后还有好多好多年。"
小满回头时,正看见两个娘亲相视而笑。她不懂为什么大人们总爱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但她知道,此刻厨房里飘来的糖瓜香,和娘亲们脸上的笑容,就是阿泉爷爷常说的"福气"。
番外十·灯下闲话
春分这日,沈家布庄早早收了铺面。温含章倚在暖阁的软榻上,就着烛光翻看账本。窗外细雨绵绵,打在刚冒新芽的桑枝上,沙沙作响。
"澜姐姐,这批蜀锦的定金已收齐了。"她拨弄着算盘珠子,忽然发现沈知澜的轮椅停在窗边已有小半个时辰。那人手里捧着本织造图谱,目光却落在雨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