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章放下账册,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沈知澜的肩颈线条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发间银丝比去年又多了几根。她伸手搭上那消瘦的肩膀:"在想什么?"
"李记丝行的新掌柜今日来访。"沈知澜合上册子,"说北方战事将起,朝廷要加征绸缎。"
温含章指尖一顿。二十年前那场变故,起因也是军需征调。她转到沈知澜面前蹲下,握住那双略显冰凉的手:"不怕,我们有御赐金线。"
沈知澜摇头,唇角却微微扬起:"我在想,该给小满准备嫁妆了。"
温含章噗嗤笑出声:"她才十二岁!"
"时间过得快。"沈知澜望向窗外,雨丝在灯笼映照下如同金线,"记得初见时,你也是这般年纪。"
温含章心头一热。她起身坐到沈知澜膝上——这个动作二十年前还小心翼翼,如今已做得无比自然。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故意晃了晃:"那澜姐姐觉得,是当年的我好看,还是现在的我好看?"
沈知澜扶住她的腰,一本正经道:"当年像颗青杏,现在..."手指悄悄攀上中衣系带,"是熟透的蜜桃。"
温含章耳根发烫,正要反驳,忽听门外传来小满的声音:"章娘亲!阿泉爷爷让我问..."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两人相视一笑。沈知澜替温含章理好衣襟:"去看看吧,准是又闯祸了。"
温含章起身,却不忘在她唇上偷个香:"待会儿再收拾你。"
番外十一·桑下茶香
谷雨前夕,桑园里的嫩叶已经能采来制茶。小满带着几个小学徒在桑林间穿梭,篮子里除了桑叶,还混着几朵野蔷薇。
"轻些摘。"温含章示范着,"只要顶端这两片嫩芽。"
沈知澜坐在桑树下的石桌旁,面前摆着茶具。她的腿疾这些年好了许多,虽还不能久站,但已不必终日与轮椅为伴。阿泉叔新制的拐杖靠在石桌边,杖头雕着并蒂莲纹。
"澜娘亲!"小满捧着桑叶跑来,"你看我采的对不对?"
沈知澜拈起一片嫩芽对着阳光看了看:"很好。"她指了指身旁的蒲团,"来,我教你炒茶。"
温含章走过来时,正看见小满学着沈知澜的样子,将桑叶在石锅里轻轻翻炒。阳光透过桑叶的间隙,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忽然想起重生前的那个春天,自己孤零零地死在阴冷的牢房里,哪敢想还有这般光景。
"章娘亲尝尝!"小满献宝似的捧来一盏新茶。
温含章接过抿了一口,桑叶的清香里带着微苦,回味却甘甜。就像她与沈知澜这些年的日子,有操劳,有担忧,但更多的是相守的甜。
"好喝吗?"沈知澜问,目光温柔。
温含章将茶盏递到她唇边:"你尝尝。"
两人就着同一盏茶,指尖相触时,小满突然捂住眼睛:"阿泉爷爷说,看到这个要闭眼!"
桑荫下响起一阵笑声。微风吹过,带着新茶的清香,和岁月静好的温柔。
番外十二·锦年如歌
中秋夜,沈宅后院摆开家宴。小满已经十六岁了,正带着小学徒们挂灯笼。温含章和沈知澜坐在葡萄架下,看孩子们跑来跑去。
"尝尝这个。"温含章掰了块月饼递到沈知澜嘴边,"新调的莲蓉馅。"
沈知澜咬了一口,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有白头发了。"
温含章笑道:"你早就有啦。"她伸手拂开沈知澜额前的碎发,"我们认识二十年了。"
月光如水,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白玉镯已经戴了十八年,愈发温润透亮。小满跑过来,手里举着盏兔子灯:"娘亲们看!我做的!"
灯笼上歪歪扭扭绣着"团圆"二字,针脚虽不工整,却透着稚拙的真诚。沈知澜接过灯笼,忽然从袖中取出封信:"今日收到的,京城绣坊想聘你去做教习。"
小满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那...娘亲们..."
温含章拉她坐下:"想去就去。"她与沈知澜相视一笑,"我们当年不也是这般闯出来的?"
沈知澜点头:"家里有我们。"
小满眼眶发红,突然扑进两人怀里:"我一定学成回来,把咱们布庄开到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