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礼拢袖含笑道:“那三小姐和我,可算是朋友了?”
闻言,林见欢停顿了一瞬,话语几分老人般的凄凉,“在这里,我还没有朋友呢。”
“既如此,那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更能做朋友了。”
清风朗月般的君子开口了,林见欢自然也不会拒绝。
毕竟,她这位朋友可是个大人物。
说话间,裴知礼像是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个闪闪发光的牌子,“我们既是朋友,这个是我的回礼。”
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日没夜三天做的花灯,换来了林见欢眼下最想要的东西,内心雀跃难掩。
她接过金玉牌,藏在了身上。
裴知礼很好奇她这般小心翼翼,想起那日去他们府上,她父亲也是很是小心,他疑惑地开口,“你为何这般谨慎。”
林见欢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十分无奈,“我也没办法,谁让府宅不宁呢。”
若是高调,就金惠那做派,岂不是要再次要了她的命。
还有上次的公主生日宴的账,她还没和她这个大伯母算呢。
日后,定要一笔笔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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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因林家糖水铺与金玉阁做了买卖。
许久未去铺子的林见欢起了个大早,朝糖水铺赶去。
林家糖水铺前,林家瓷厂的管事下马入内。
今日,是按惯例来交付瓷器器皿和银钱的日子。
管事身着褐色锦衣,许是油水吃得太多,肚子堆叠起了赘肉,随着他说话一抖两抖。
他示意身旁的小厮把木箱抬进来,旋即看向清点银钱的林魁梧,嘴里空嚼了几下,言语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林三,你这买卖做得越来越响了,连带我们瓷厂的生意也靠你们这糖水铺赚了点名声啊。”
别看这管事如此亲近人好说话,可林魁梧他可是见过管事手段的人,若是有一点不如意,轻则赔上老婆本,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忙点头哈腰地将木盒放在了管事面前,“爷笑纳,小民全倚仗林府才有的今天啊。”
管事拍了拍木盒,“备好下个月的银钱,别让我催。”
“慢着。”
清冷的女声打破了双方的和谐氛围,那根紧绷的弦登时拉紧了。
日头下,管事微眯双眼,手里的盘串一瞬不瞬地捶打在掌心,看向了来人,“哟,林家的三小姐。”
林见欢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疏离得体的笑,“今日劳烦您跑一趟。”
她走到了林魁梧二人桌前,手按住了那装满银钱的木盒,开门见山道:“从今日起,我们小店就不和贵厂合作了。”
听此,林魁梧眼中惊惧,忙暗中示意他这女儿别再说下去了。
他们面前的人是谁,背后代表的是谁,他这女儿如何不知,如此堂而皇之的拒绝,岂不是要杀头?
管事脸色一黑,在他面前,还没有见过如此硬气的人。
他语调含着几分危险,“你这是何意?”
话音落,一枚发亮的金玉牌,赫然躺在了三人面前。
管事瞧了眼牌子,吓得只想紧闭双眼。
见金玉牌,如见云微公主。
他林府多大的胆子,也不敢驳了云微公主的面子啊。
管事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如今拉拢要紧,也去了几分威风得意,软了态度,“三小姐,你怕是有些糊涂了。”
言外之意,和林府公然作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林见欢岿然不动,端坐着,将金玉牌打圈攥在了手里,丝毫不在意管事的威胁,嗤笑道:“怕是管事老糊涂了吧,如今这牌子在眼前,如面见公主。”
她眸光沉沉,“管事说我糊涂,您的意思是云微公主也糊涂了?您真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女子咄咄逼人之气势,直叫管事这大男人张口不能言语,他脸色黑白变换,直到变成生闷气的红才开了口,“是在下唐突,三小姐既执意如此,那林府便不再供应瓷器给糖水铺了。”
他粗粗行了个抱拳礼,拂袖愠怒离去。
观看了全局的林魁梧后背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的他长吐了一口气,“欢儿你啊你,每次打有准备的仗也告诉爹爹一声不是。”
害他每次吓得心脏直抽抽。
林见欢再次郑重向他保证,下一次一定会说。
林魁梧:他信个球球,女儿上次也这么说。
十里长街,行人熙攘。
林见欢把玩腰间的环佩,闪身进了一处酒楼雅间。
雅间内,珠帘玉幕之下,玄衣身影颀长。
谢淮舟单腿撑在小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进来的小姑娘。
“这么开心?”
林见欢坐在了他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提起茶盏,倒了两杯清茶,其中一杯放在了谢淮舟面前。
“这还要感谢小王爷。”
那日乱葬岗一别,谢淮舟提出要和她联手,她想毁掉林府,他也想。
林见欢一想,多一个劲敌,不如多一个半路盟友,便将她今日的计划和盘托出。
谢淮舟摩挲盏壁,眸中的玩味之意明显。
“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你却是从一开始就谋划了这一切。”
林见欢撩起耳边的碎发,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
“我说过,我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谁惹我,我就还回去。”
她承认,她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她许诺大房三十两银子开始,这局就落子了。
她利用金惠的嫉妒心,借用她从前贵女的名号,一步一步,引诱林府上钩。
谢淮舟嘴角噙笑,“三小姐还是太心善,若是我,早就杀了。”
林见欢咽茶水的动作微顿,茶香在唇齿间四溢。
她以为,知道了她谋划的人,皆会是不屑和鄙夷。
可谢淮舟却告诉她,这样不算狠。
他这个宿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