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玄珂曾经阴沉着脸说,这是因为师兄会亲自教导凌无朝,关上门来教。
这跟教导他们不一样。
嵇玄珂总觉得师兄和凌无朝要更亲近些,每天拈酸吃醋生闷气,嵇玄璋却毫不在乎,天天想着法子逗弟弟开心,让他想开点。
师兄谈情说爱了,嵇玄璋也跟着乐呵,以前觉得师兄高高在上,无所不能,总是拽着一张脸,离他们很远。
凌无朝来了,他才发现,原来师兄也有脾气,也会脸红,也会在大半夜拽着他喝酒,紧张恋爱一周年五周年十周年一百周年要怎么过。
这种事师兄不敢找玄珂聊,因为玄珂会气哭,然后找凌无朝打架,把师兄的恋爱周年计划全部暴露出去。
师兄在他身上吃过一次亏,这辈子都不会再犯了。
嵇玄璋放好自己的枪,见弟弟不准备走,他也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这些年总疑惑,天魁宗分明是天下第一的大宗门,他对少年的记忆却只有那样一方宜居的小院,没有坏人,没有坏事,生活平淡又有趣。
不知道落仙大陆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或许是师兄失踪之后。
没了师兄,他和弟弟一夜间长大,自如应对天魁宗里那些精于算计的老家伙,师兄明明没教过,他们却好像天然就会。
太阳完全落了山,天空中亮起点点星光,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在魔域的一方小院里吹着风。
好像少个人,嵇玄璋很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师兄现在跟以前一样从外面回来,凌无朝会不会也跟以前一样扑过去,和他抱个满怀?
想着,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凌无朝变了,他们也变了。
师兄早就不在了。
他想得眼热,又觉得在外面抹眼泪很丢人,正努力将泪憋回去,忽然,他视线放到凌无朝后背处,那里有一团奇怪的红色亮光。
他抹了眼角的泪花,眯起眼,伸出脖子去看,只见那亮光不住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猛然迸射出一道光芒,一跃而出。
那亮光打在房门前,落地的瞬间化出一个人形,那是个黑衣黑发的英俊青年,似乎是闷得久了,他抬起双臂,准备伸个懒腰。
接着,他动作一顿,看到坐在院里的兄弟俩和背对着的凌无朝,收敛了伸懒腰这个不太雅观的大动作,“呦,都在啊?”
嵇玄璋瞪大眼望着他,几乎是瞬间站起身,“嗷”一嗓子就要喊出声,只是下一瞬就被嵇玄珂捂住嘴巴死死按在了原地。
嵇玄珂的胸口很热,他不该把蛊虫养在心脉。
他用力按着哥哥,等凌无朝反应。
凌无朝停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右手下意识攥紧,又松力。
那声音终于不是响在魂海,而是响在耳边,只要他现在回身,五步之后就可以抱紧沈郎。
他转了身,嵇玄珂炽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凌无朝敢认,他们兄弟就能认。
见他转身,沈越冥脸上扬起笑,朝他张开双臂
——说好了要抱一抱,他在魂海里再生气,面对面见到凌无朝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他看过那么多话本里,最喜欢的主角。
下一刻,凌无朝就以快到几乎瞬移的速度掠过他回到房间,猛地关上了房门。
院里三人皆是一怔,沈越冥只觉耳边一阵疾风刮过,红眸里闪过一瞬错愕,转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
他思索片刻,上前去敲门,“凌无朝,你干嘛呢?这么熟了还害羞?”
“魔皇大人,不是说好要抱一下吗?你还抱不抱了?”
房间内,凌无朝靠在门板上,低着头,心跳得很快,漆黑的魔气泄了满地,银发遮掩的红眸中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情愫,他慢慢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剩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他没敢和沈越冥对视,余光却还是看到了那张脸,他的爱人,他的沈郎,日思夜想,夙夜难眠。
他骗了魂海里的沈越冥,六百年的压抑克制,只是一个拥抱怎么够?
房外,沈越冥又敲了第三下门,“凌……”
忽然,门开了,沈越冥刚想笑他这么大人了还害羞,就被猛一下扑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