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挂着一轮圆圆明月,晚风呜呜,席卷傩邪村家家户户的合掌房。
这里的人休息得很早,一般九点,整个村子都暗了下来,陷入夜色的寂静中。今天却不一样,十五的月亮格外圆,献祭仪式也刚举行完,太阳落入深山后,家家户户不想睡也纷纷熄灯灭火躺在床上。
大巴车内,暖黄的灯光微微发暗,夜野肆头靠在车窗上,微微扭动身子,被蜈蚣咬出的伤口皮肤此刻格外刺痛,犹如针扎。
他垂下幽幽的眸子,发现依偎在他怀里的花酒藏竟然睡着了,想叫醒,手伸向花酒藏脸颊的刹那,还是迟疑了,想让花酒藏安稳睡一觉。
他自己不睡觉可以,就是不能苦了花酒藏。
猛然,他听到几声交谈声——
“网也没有,无聊死了,睡觉吧!”
“车座硬,难睡死了。”
“总比睡外面强——师傅,关下灯,我们要睡觉了。”
紧接着,司机师傅的回答——没得问题——道完,大巴车内灯光就灭了,车内顿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一片黑,遽然没入黑暗让夜野肆有些不适应,他想寻找一点光亮,便把车窗帘给拉开一条罅隙,一抹月光落在花酒藏温润的唇瓣上。
借着夜色,他偷偷吻了那抹月光。
花酒藏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细细的鼾声再次微微响起。
夜野肆听着花酒藏安详且均匀的呼吸声,内心仿佛被曼妙音乐治愈般,伤口不再强烈刺痛,但是伤口有还是点如火烤般灼热。
要是你能陪我一辈子该多好,小鬼,我的酒藏。他想,嘴角不可耐地牵出一丝笑意。
数小时后。
大巴车内鼾声接二连三响起,夜野肆不能入睡,也没摘下助听器,一个人“听取蛙声一片”。
猝然,他听到打火机“啪嗒”的声音,轻轻而小幅度站起身查看大巴车内环境,在黑黑的环境中看到一把点状分布的火点。司机师傅在烧香。
……烧香?
夜野肆缓缓坐下身,心想:半夜烧香?蚊香?如果现在把大家叫醒……万一什么事都没有,岂不罪过。万一有事,事大了。再等等吧!
思绪刚落,他闻到一股异香,没一会儿,随着香气越来越浓,身上的力气感觉被抽空,似飘在云端,大脑一阵发晕。
香有问题。
夜野肆立即用手捂住口鼻,晃了晃发软的身体,大声叫唤花酒藏:“喂,小鬼,起床,我内急,陪我出去一趟!”一只手捂住花酒藏口鼻。
“啊……头晕。”花酒藏迷迷糊糊地道,眼皮一直是耷拉状态,声音也萎弱。
香味越来越浓,烟雾都可以熏出眼泪了。
“计酒!计酒!醒一醒!”夜野肆刻意提高音量,在大巴内大喊,“老师!这里有同学晕了。”
话音落了良久,老师没有回复,其他学生也没有回应。
夜野肆用力一抖身子,发现花酒藏完全不会动,像一团肉瘫在他怀里。
他想:这烟会让人陷入昏迷中!通风,开窗。
他立即掀窗帘,一张黑乎乎的人脸皮贴在车窗上,刚碰到窗子的手倏忽一抖,后背直冒冷汗,还没来得及咽口唾沫,不知从何而来的火光猝然出现在车窗外。橘红的火光照在脸皮上,模糊的血肉上还能看到上皮组织和眉毛,发紫眼圈部分火光映射,仿佛怨鬼眸中的怒焰。
夜野肆无力倒吸一小口气,惊恐地放下窗帘,转眼,一个黑影在花酒藏座位旁。
他面无惊讶,提着发软的身体火速站起身,弹指之间就把花酒藏拉到座位里面,自己极力挺直身板站在外面。
他看清那人面孔——司机师傅。
此刻,司机师傅朝他扔了一块布,夜野肆明显闻到布上的香气与今天洒在花酒藏头发上的香味如出一辙。
紧接着,他极力闭气,使自己不再吸入过多熏香,防止身体肌肉无力。然而,情况比他预测的还糟糕,抬手刚推下盖在上半身的布,耳边就出现嘈杂、细小的脚步声。
紧接着,如细针一般的异物刺进他小腿,未等手反抗,腿脚发软,彻底无力,整个人跌坐在座椅上。
旋即,他大脑一阵眩晕,迷迷糊糊中听到几声未曾听过的交谈语言。
……
羽睫微颤,夜野肆缓缓睁开眼眸,跳动不止的火光映射在他瞳仁里,视线逐渐聚焦,看到距离自己两米处,木柴搭成一个锥形火堆。
他视线再放远三米,如摄像头聚焦般看到湿发的花酒藏被泡在一个冒着少许热气的天然温泉池子里,一时,血压直升脑顶,环顾四周——一个洞穴,岩石壁上画着一些红颜色绘成的画,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兽皮、手执石枪的守洞人。
夜野肆收回目光,才发现池子边有一堆人和兽的白骨,而白骨上有花酒藏的衣服。
他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花酒藏光着身子泡在温泉里,而自己……低头去看,脚被尼龙绳捆紧,手被捆在石柱上。
夜野肆咬紧腮帮子,妄图挣开束缚手脚的绳子,却无济于事。
他抬头,看到花酒藏嘴唇在动,而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就清楚自己助听器被人摘了。
“小鬼,我现在听不到你的声音。”夜野肆郑重其事,“我问你一些问题,你点头或摇头。”
花酒藏疯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