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元空把电脑放床头柜,拉了灯缩进被窝里。
一点长进都没有么。好像是这样的。梁凛最讨厌的也是这样的自己。
小时候梁凛就对总是喜欢息事宁人的自己感到厌恶。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想讨好家里唯一的朋友,但总是弄巧成拙。
刚上小学时,那个小学都是附属幼儿园直升的学生,梁凛老同学很多,其中大部分都很友好,但总有几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看柯元空跟在梁凛身后跟个跟屁虫一样,不太看得起他。
小孩子都是直来直去的,根本不懂委婉,直接在梁凛面前说柯元空坏话。梁凛那时跟柯元空也不太熟,觉得跟他玩不来,所以别人说柯元空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但是柯元空那时就在旁边收拾书包,居然也像没听到一样,安静地塞课本。
“喂。”梁凛上了车问端正坐在他旁边的柯元空:“那个人说你你怎么没反应?”
柯元空看他大张着腿摊在后座,往车门那边缩了缩想再给他空出点位置,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有什么不知道?”梁凛觉得他很笨:“说自己不是那样的啊,他不听就直接揍呗。”
柯元空摇摇头:“我打不来架。”
梁凛很震惊,居然还会有男生不会打架也不会骂人:“那你会什么?”
柯元空觉得梁凛总是问他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不回应他又很不礼貌,急得脸都有些红了还是没说出话。
梁凛看他这副样子赶紧拍拍前座的司机:“你给我作证啊,我真没欺负他!他这脸红的不是我揍的啊,我也没挤兑他,我妈要是问起来你给我作证啊。”
司机:“……好的,少爷。”
那天以后梁凛更不怎么跟他讲话了,直到很后来他听到人家骂他,他小声回了一句:“我不是这样的。”梁凛才隔着三排座位转头惊讶地望着他,晚饭的时候也不再坐离他很远的位置了。
大家一直都觉得他是个老好人,可只有柯元空自己知道其实他只是害怕冲突。
……
“咚咚咚!柯元空!”
躺被窝里的柯元空愣了一下,梁凛怎么又……
“喂。”梁凛在外面喊:“我知道你没睡,我要进来!”
柯元空爬起来拉了盏床头小灯,应道:“好。”
门立马开了,梁凛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盯着他:“说清楚,那个人到底说什么了。”
柯元空仰头望着他,没想到梁凛竟然还纠结这件事,他接着被子犹豫道:“只是说了几句吐槽而已。”
“什么吐槽?”
“说我是个花瓶。”柯元空对这个是真的不在意:“干艺术类的工作就总避免不了褒贬不一的评价。”
但梁凛脸色很差,问他:“你没骂回去?”
柯元空无奈地说:“钱还没到账。”
梁凛:“……”
“你刚在工作就是忙他的活?”梁凛问。
柯元空点头:“很快就好了。”
“才做到设计图纸这一步吧。”梁凛又不是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后面施工不还是要跟你接触?”
虽然施工监理的工作自己不用太操心,但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确实也头疼。
梁凛见他不说话,又问:“你这个项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快一个月了。”柯元空估计了一下:“可能再要三个月吧。”
“最近项目多么?”梁凛问。
“还可以,怎么了吗?”
“酒店设计装修有兴趣么?”
柯元空刚刚已经很注意避免听到梁凛的谈话内容了,甚至拿了本书转移注意力,但毕竟在一个房间,很难真的屏蔽所有声音,“逸境的酒店项目对我们来说太大了,我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梁凛莫名其妙:“你干你的不就得了。”
柯元空不想跟梁凛扯上利益关系,摇摇头:“你还是考虑一下别人吧。”
“怎么,怕能力不行?”梁凛说:“那人说你是花瓶你就是花瓶了?”
柯元空不是梁凛,不吃激将法那套:“没有。”
“为什么?”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梁凛干脆跟木桩一样定在柯元空房间里,暖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柯元空低着头说:“你有更好的选择,不需要选择我。”
“没有更好的选择。”梁凛盯着他:“只有你。”
梁凛根本软硬不吃,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没有更好的选择还是仅仅只是胜负欲上来一定要逼自己答应,柯元空觉得他太冲动了:“先睡觉吧,明天说好吗?”
沉默间,梁凛啪一声把房间灯都打开了,白光一瞬间冲刺出来,把柯元空那些犹豫不决都冲走大半。他眯了下眼睛看着笑得很恶劣的梁凛,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扯上更多的利益关系。”
梁凛像听到笑话一样语气上扬哈了一声,看着他:“利益关系?”他忽然走过去捏着他的下巴转转他脑袋:“看清楚了么,这是哪里。”
柯元空被迫转着脑袋环视四周。
梁凛还跪在床上低头看着柯元空,自问自答道:“我家。你为什么会在我家,能想起来么?”
柯元空的下巴还被梁凛抬着,眼神也没办法逃避,只能看着梁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