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荒诞的梦里,乐乐看到里昂在未来成为警察的样子。
他是在逮捕什么人吗?多半是保护伞公司的坏蛋,乐乐心不在焉地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尽管里昂的语气很坚定,听上去却像是心碎了。乐乐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叫里昂,却猛地发现里昂对面还有一个人。
当然还会有一个人,里昂又不是用枪对着空气。但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个人居然是乐乐自己,穿着橙色的毛衣背心、短裙、黑色丝袜还有长筒靴子。不合身的武装带挂在肩膀上,绷带在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和里昂一样浑身脏兮兮的。
乐乐依稀记得睡前和里昂讨论过关于梦里真实的彼此这种问题,但她并不认为眼前的里昂和那个乐乐是真的。
只是荒诞经历导致的荒诞梦境,仅此而已。
但乐乐还是缓缓向前走去,看着梦境布景之下的两个人。她有些震惊地发现梦里的那个自己也在举枪对着里昂,两个人算是持枪对峙。就算这是个梦,得发生什么烂事儿才会导致这种场面发生啊?
“请注意,系统侦测到有人未经授权取走第四级病毒,本设施已进入封锁状态,即将开始执行自毁程序。倒数计时,五分三十秒。”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乐乐震惊之下喊了一声“里昂”同时朝前跑去,但还是不够快。他们脚下的地面蓦地剧烈震动起来,钢化玻璃和金属打造的平台以惊人的缓慢速度开始四分五裂。
乐乐眨眼间就掉了下去,但那感觉不像失重、不像坠落。她好像在飞,背后还长出了蝙蝠翼膜似的东西。
她不确定,这是个相当混乱的梦,乐乐甚至看到自己的左手变成了怪物一样的爪子,布满鳞片。
可她还在向下,说不清是背后的翅膀带她向下,还是某种引力。但突然之间,引力的方向改变了,乐乐的后背撞上了地板,脚下的深渊变成了某种带着暖光的墙壁。
乐乐屏住呼吸,朝天花板头晕眼花地眨着眼睛。她坐起来,发现爪子和翅膀不见了,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赛博电子的工作服,胸前还挂着名牌。
这是某间乐乐从未见过的公寓,当她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站在某个人的客厅里。而那某个人就坐在客厅角落的桌子旁边,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旁边摆着酒精瓶子、纱布,另一只手里拿着缝线,看上去正在自己缝合手臂上的伤口。
乐乐朝他走了一步,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骨碌碌的一连串声响。那个人迅速放下手里的针线,不等乐乐反应过来就举枪瞄准了乐乐,动作流畅迅速、冷酷无情。
她瞪大眼睛,发现那是……里昂。
胡子拉碴,看上去起码四十开外的里昂。
开始约会之后,乐乐已经旁敲侧击问过里昂了,他爸不叫里昂,叫里昂的就只有他一个,所以她梦里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小又自称里昂的,其实也是里昂。
“妈的。”里昂震惊地骂了一声,重重把枪放回了桌上。他下意识地再次拿起医用针线,又放回去,垂着头,喃喃地骂出更多的脏话。
乐乐呆呆地看着他。
“对不起。”里昂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还以为我在华盛顿自己的公寓里呢。”
乐乐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走近那张桌子,她瞟了眼里昂惨不忍睹的手臂,感到心都揪紧了,“你在流血。”
“没关系。”里昂听起来满不在乎。
“不疼吗?”乐乐想帮忙,但她只会贴贴止血膏,缝合伤口这种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里昂却像是不打算管缝了一半的伤口了,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瓶已经喝掉一半的酒,凑到嘴边却没有喝,片刻后重重地放下酒瓶,抬头看了眼乐乐。
几秒钟后,里昂打破沉默,问她:“你是真的吗?”
乐乐没有回答,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不想回答那个问题,说不出原因,但她更宁愿醒了之后再讨论类似的事。
里昂也没有追问,只是胡乱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像是准备收摊了一样。
“等等!”乐乐按住他的手,“你还没有缝合伤口。”
“没关系的。”里昂重复,依旧是那种不疼不痒的口吻,仿佛他的胳膊没裂开一道大峡谷似的伤口一样,“反正死不了。”
乐乐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被里昂抛弃的针线,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那就我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