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郴此时十分想卧病在榻,可惜这个办法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就不灵了。
纵使赵郴心中千般不情愿,面上也未曾显露分毫。
“皇姐。”心情沉重,即便再如何掩饰语气之中也泄露出赵郴的情绪。
赵棠请人坐下,与那夜的委婉不同,单刀直入,只求事实“此地局势不明,海公公怎么出城了?”
这话问的直白犀利,赵郴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赵郴的沉默像是覆盖在真相上的纱布,薄薄的一层,挥挥手便能窥见掩盖下的真容。
赵棠没想着赵郴自己开口,她在等人证。
内厅中寂静无声,连喘气声都没有,赵郴数次想要开口在看到赵棠了然的目光后收声。五人作声气氛愈发的压抑沉重。
特制的厚底军靴踏在台阶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谢敏诏不负所托的将无命出城的海德新带了回来。
“中郎将辛苦了,且先去休息。”暮雪与朱颜接过被五花大绑的海德新,
“太子殿下尚在别院,海公公不守在太子殿下身边,出城作甚?”无需赵棠的明示,轻霜已经迈步向前出声询问。
此时虽不是数九寒冬,但寒意已渐渐侵入骨髓。海德新双手缚在身后,双膝跪地,逼问之下浑身起了层白冒汗,过堂风一吹,叫人不由自主的打个激灵。
“海公公若是不答,这晋阳郡的大牢还空着,想必海公公更愿意在那里头开口。”轻霜也不跟他多啰嗦客气,平白的堕了殿下的气势。
海德新不会傻到以为进了大牢还能完好无损的全身而退。形势比人强,僖淑仪远在玉京,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他。他自认嘴硬,可也硬不过那大牢里的刑具。
“求殿下宽恕,奴才说,奴才这就说。”海德新俯身叩头,抖如筛糠,膝行向前。
轻霜出声呵斥,道“便在此处说,莫要动歪心思。”
这样的场面下海德新只有交代一条路,嘴硬只不过是多吃些苦头罢了。
海德新心存侥幸话说的半真半假,若非赵棠心中早有定数,说不好真叫他蒙骗了。
轻霜一半的心神都放在赵棠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赵棠的眼神。
“看来海公公是想见识见识晋阳郡的大牢。来人呐。”门外得护卫应声而出,擦得光亮的青砖上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海德新身子猛地一抖,脸颊发热,像是置身于酷暑天里曝晒,头晕目眩,脑中发昏。
“殿下明鉴……”
“海公公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本宫都会一字不落的禀告陛下,要是海公公不小心说了假话,那可就是欺君了。”
欺君之罪定然是担待不起的,可说了实话的后果他也担待不起。
“海公公耽误的可不只是本宫的时间,若是耽搁了大事,想来即便是僖淑仪脱簪谢罪都救不了你。”赵棠多说了一句,语气虽然平静,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压迫,“海公公在后宫多年,本宫也不忍心叫你白白地丢了性命。”
实际上,海德新知道的并不多。但他毕竟在宫中多年,人老成精,即便只是瞎猜,也能猜出些门道。正因为猜出了些门道,海德新心中更是惶恐,不,与其说是惶恐,不如说是深深的恐惧。
关中盛产煤炭,上等的煤炭被运进宫中供皇家使用,,次些的则是由煤运使派人运往各地,供达官显贵以及寻常百姓家过冬取暖。若是有人在燃煤上动了手脚,穷苦人家就要遭罪了。轻则风寒染上重病,重则熬不过这个寒冬,白白丧命。
这样的事陛下定然无法容忍,到时再说实话恐怕就不是丢了性命那么简单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非戏言。
这一次海德新没敢胡说,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中间略略隐去一些赵郴的不妥之处,只不过他有心遮掩也要看对面的人是谁。
海德新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专人记录在册,即便回京后他想翻供也没那么容易。
等海德新说完便有人将他压了下去。厅中再一次只剩赵棠和赵郴姐弟两人,轻霜等人早就退了出去。
赵棠目光如炬,直视赵郴,话说的客气,却压着火气,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太子作何解释?”
”太子贵为半君,一举一动都当端肃,需心系百姓,可如今似乎不是这么回事?”这话带着责问,却句句在理,咄咄逼人。
赵郴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抵触与不满,“海公公的话并不可信,皇姐竟是信了海德新的一面之词要代替父皇罚我不成?”
“父皇远在玉京,若是等回京再说恐怕为时已晚,”赵棠无惧赵郴话中的陷阱,这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今日的话绝对不会传出去,“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皇弟一意孤行,便是为了关中府的百姓,本宫不惧担了你口中的恶名。”
这话并非虚言,是赵棠的决心与担当。
从赵棠发觉赵郴为滁州刘氏做遮掩时她就做好了为朝中百官千夫所指的准备。
牝鸡司晨,越俎代庖,这样的话赵棠在史书上见过,寥寥数言便将一个女人从高处击落叫她再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