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工头记下名字,从椅子上站起身,到一旁搭建的棚子下面去取了把铁镐两个竹筐。
没等赵棠伸手接谢敏诏已经全接了过去。
因着谢敏诏的动作黄工头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自言自语“这兄弟俩也不像。”
已经走出几步的赵棠脚下有一瞬的凝滞,谢敏诏落后她半步,将右手的铁镐和竹筐递给赵棠,借着递东西的动作低声道“不要停。”
赵棠接过铁镐竹筐,将竹筐背上,点了点头,抬脚接着走。
身后的黄工头似乎也就那么一说,又跌回椅子上侧着身开始假寐。
将竹筐背上之后赵棠伸手就要去接铁镐,谢敏诏手一缩。
赵棠:?
谢敏诏右手拿着两把铁镐,微微低着头,低声“我先拿着吧。”
两个人现在的身份是兄弟,不好乱了称呼,谢敏诏索性避开了称呼。
赵棠无所谓的点点头,背着竹筐朝煤矿走去。
在南方不生找草木的涂山地底下就有煤,而北方却不一定是这种情况。
大昭流通的煤大概有三种,明煤、碎煤、末煤。河东府盛产明煤。明煤最好烧,只需要少量的木炭引燃便能夜以继日的燃烧,最是好用。明煤的碎屑与干净的黄土调和制成煤饼十分方便携带使用。
并不是每一处山体之中都蕴藏着煤炭,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人,从地面上的土质情况便能分辨出地下是否蕴藏煤,接着便是朝下挖掘,一般要道地下五丈深才能得到煤。
每层露头时从里面冒出来的毒气能伤人,于是便有了竹筒通风的法子。将竹筒末端削尖插入煤层中,毒气便能顺着竹筒朝上排出,毒气拍完人们便可以下去用手中的铁镐挖煤。
煤井的入口极狭仅容一人通过,两人并排便显得拥挤。井狭的煤层向四方延伸,多采用在煤井下横打巷道的方式来采煤。巷道需要大量的木板支撑,主要是起到保护作用房子矿井坍塌。
巷道之中七横八纵的,稀稀落落的点着烛火,实际上的照明全靠大竹筒投下来的光。
谢敏诏站的位置极为讨巧,一道光投射在他的侧脸,又跌落在他的肩上。显得有那么一瞬的温柔。
青天白日里,所有的行为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多的打算也只能押后。
周围的情况尚且不明,谢敏诏不敢离得太远,总是待在赵棠一抬眼便能瞧见的地方。
大昭历经几朝,抓了许多的贪官污吏,河东府的蠹虫也斩首不少,即便这样赵棠依旧觉得,还是轻了。
矿井下工人们动辄便遭受打骂,监工手中的鞭子、工人们手中的铁镐都是落在工人们身上的武器,没有人敢反抗。
赵棠恨不得握着手中的铁镐朝着那些监工的头上挥去,最终又忍下。
矿井之中不只年轻力壮的劳力气,还有些上了岁数的人。一鞭子下去人便扑倒在地上,周围无人敢上前,便是看一眼也只能招来劈头盖脸的辱骂,甚至是殴打。
欺凌弱者阿谀强者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当弱者以绝对脆弱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心中的秤便有了倒向。
只不过终究是理智压到了心中的愤慨不平,赵棠握着铁镐的双手关节处发白,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谢敏诏。
谢敏诏此时也恰好抬头与赵棠的视线对上。
铁镐与山石相击敲落碎石,谢敏诏看懂了赵棠的眼神,挑了个角度朝着那趾高气扬的监工弹射出手中的碎石。
没有防备的挨了一下,正在打人的监工以为是那个角落里飞出来的,丢下挨打的工人骂了几句晦气转身走了。
见此赵棠才转身继续挥动手中的铁镐。
地底下不见天日,连时间的流逝都不明显,等到放饭赵棠才意识到已经午时了。
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清粥,甚至算不上粥,最上面飘着几粒米,两个粗糙的窝头,这便是他们这些工人的午饭。
赵棠看着手中辨不清本色的窝头,和清水一般的稀粥,咬紧牙关闭了闭眼,吃了。
从昨日起水米未进,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又累了一上午,若是不吃便要等到晚膳,晚膳想来与午膳没什么差别。
赵棠不是什么矫情看不清形势的人,就着稀粥两个窝窝头便下肚。
谢敏诏更是不用说。家中出事后什么样的苦他没吃过,一路从蓟州到黔中道,饿的时候连树皮都能吃,更何况窝窝头。
三下五除二吃完饭,谢敏诏也没起身,半蹲在赵棠的身边“三弟。”
听到这个称呼赵棠就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