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呆愣地看着她。
“我防着她,她岂会不防着我?三皇子又不是缺钱,没有只买走一半,给人留一半的道理。”
掌柜如梦初醒:“是,是一个不常来的行商,一开始只卖给我那些,三公主全买去了。后来她又来,说是自己留的那一半找不到买主,索性都留在我这里了。”
“可知道是哪里人吗?”
“那人只说是西边来的……”掌柜拼命回想,“我看她口音浓重,样貌虽然是中原人,可……说不准来自异邦!只要有文书就可入境交易,到京城来的商队近些年越来越多,许多珍稀宝贝都出自她们之手。”
邵岁颐点点头,越发明白了。
“宫宴之前,我不会放你。除此之外,你还要告诉我所有参与过此事的工匠,替我修改珠屏,换掉上面的蓝珀,”邵岁颐挑起嘴角,“我还是要用它。”
一句话仿佛给掌柜定了死刑,让人跌坐在地。
“让掌柜告诉你工匠的住址,你去请工匠过来,就不劳烦掌柜亲自去了,”邵岁颐偏头,朝着孟秉说道,“人都务必要看好,不可走漏风声。”
“没想到,又是深夜见面了,裴大人。”
邵岁颐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安置裴识夜,也是由于太不见外,留下虞榕与他二人在堂中。
“是。”裴识夜也不急着走。下人知道殿下重视这个客人,恭敬请人坐了。
“夜深了,不宜再饮浓茶,这是白菊花泡的,佐了蜜,安神最好,大人尝尝吧。”
虞榕亲自给裴识夜沏了茶,裴识夜道谢,礼节性地端起,尝了一口。
“果然清甜。”
“皇室的用度,哪有不出众的道理。”虞榕轻轻一叹,也坐了下来。
裴识夜放下茶:“公子可去休息,不必照顾在下。”
“不,我不困,”虞榕看了看他,神色淡然,“大人是要等殿下回来吧?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生人了,坐着闲聊也好。”
“……若是公子想出府,殿下应当也会安排,会护公子周全。”裴识夜有些不解其意,沉吟片刻,回道。
虞榕一笑。
“殿下自然会安排,可当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让她为此分心,也想着能在府中协助些许。
“但其实我知道,其实府里如今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对于殿下的用处,远比不上小怀。”
裴识夜微微皱眉,下意识想要说什么:“……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当然是好,许多人都恨不得能住进来呢。梁公子是,姜公子也是。”
听到两个名字,裴识夜眼睫微动,却没有抬头。
虞榕没有停:“……还有好些人。但你呢?”
“什么?”裴识夜下意识问道。
“你这样子,岂是对殿下无意?”
裴识夜与虞榕对视,却无言以对。
“梁家不顶用,姜家自然是大权在握,可要说,我还是觉得你好。”
今夜对方一直语焉不详,这副比较的言论更是令人不快,裴识夜微微皱起眉头。
“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评头论足?”
听出对方的微怒,虞榕笑了笑,又替对方斟了茶:“恕罪,并非是有意冒犯,只是今日可巧让人思忆往日,不小心便说出了口。”
裴识夜看着他斟茶的手。
“难道裴大人没想到吗?我初次见到裴大人,也是在深夜,你急匆匆向殿下报信,消弭一场大祸。”
“……是。”裴识夜微微缓和。
“因此,大人比姜公子要好。大人有十分,便给十分,毫无保留地给了殿下,可那人家中得势,却对殿下并不诚心。”
这话与蔺向松的言辞不谋而合,裴识夜心念一动,看了过去,却眯了眯眼睛:“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作为府中的主子?”
话出口,他自己喉头先哽住了半分,只觉不该如此冲动。
可对方的笑意却褪去了,变得落寞:“不,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是最无用的,甚至不值得一提。”
见到裴识夜的意外神情,他才又笑了笑,可也难掩凄凉。
“我多希望我能赖在这里,若是还在秦楼楚馆,为了活的好一点,我怕是什么手段得使出来。可如今对着心仪的女子,不过是扮可怜罢了,又有什么不情愿?可我永远上不得台面,于殿下名誉有损,若将来的……不容,更会惹出事端。”
裴识夜看着他,他没仔细盘算过这些人,又或是特意避开不想,可终究在心里都清楚。但他没有想到虞榕是这么想的。
“我想留下,但我不能这样留下,扭捏作态,愧对殿下的坦荡厚待。大人方才问我何出此言……我是想,若我不在,还希望大人能在殿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