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灰衣人又转过来看你了。】小九尽责播报。
“好好好,买买买,都买。”易禾这下头皮也有点儿痒了,他胡乱点头应着,伸手从衣襟内摸出一块银子。
郎中精准推销,笑眯眯又去拿了几包备好的药。才踅回,就见这为房事困扰的公子将银子一丢,忙不迭抱着一摞药包转身即走。
“公子,还未找零呢——”郎中大喊,却见易禾几个大步冲出采春堂,不由摇头失笑。
年轻人啊,果然还是怕抹面子哦。
堂外,京南大街,夜市盛况,锣鼓喧天。
喻谨等得焦灼,终于在人潮山海中瞧见易禾的身影,拂开身侧行人追上前去。
“怎这么多药?!!公子那痔瘘…可是特别严重?!”
易禾心理活动起伏过大,疲倦地把药山往喻谨怀中一送,懒懒哼:“还好。”
喻谨抱着一大摞药,急如热锅蚂蚁:“这、这都鸡蛋大了,公子,还是找太医瞧瞧吧…实在不行,您让属下瞧瞧,由属下传达给太医——”
“喻谨,低头。”易禾忽说。
喻谨不明其意,却还是护好摇摇晃晃的药堆,弓腰塌背,眼睛与易禾嘴唇齐平至同一水平线。
紧跟着,右脸便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易禾嘴角溢笑,幽声说:“再冒出这种大不韪的想法,我就让你脱了亵裤绕摇桂殿跑五圈。”
喻谨急遽闭嘴。
……
作为摇桂殿中唯一知道易禾“秘密”的人,喻谨还是担上了每日煎药之重任。
他念着三殿下的脸面,药都背着其余宫侍煎熬,还默不作声地往殿下床榻、靠椅上铺设软垫,正当易禾要往荣晖堂去上课时,更是抓着只垫子,说什么也要让他带过去。
“这是奴才托善织纺的老嬷嬷做的,蚕丝为面,棉花做芯,坐上去绵软舒适,定对殿下病症有益!”
荣晖堂坐垫虽也厚实,却是细竹编制,中草药佐以香料为芯,坐久了臀腚酸痛。易禾不会拒绝送上门的享受,点头接过。
他又和易思丞一起坐到了最后一排,时常出神开小差,困了便翻出薄荷叶猛吸,实在困得不行,那便托脑袋低头小寐片刻。
课间休憩时,易裴贤注意到了他这方特立独行的坐垫,意义不明地低笑一声,玩笑道三皇兄果真是金枝玉叶。
易禾此刻正与脑中困兽斗智斗勇,没工夫和他拌嘴斗角,懒洋洋地闭目嗤笑,下巴微抬,说:“这垫子确实舒服,五弟再是羡慕,我也舍不得借你的。”
易裴贤摇头,没再开腔。
如此过了两日。
第一个发现不对的是与易禾同桌的易思丞。
他抬眸看看醉心讲书的张太师,又望了望撑额垂头、唇色发白的易禾,小力扯了扯他的衣袖。
“三哥哥、三哥哥…”易禾睁眼,发现易思丞一张写满忧心的小脸,小小声道,“三哥哥,怎么感觉你脸色好差,莫不是生病了吧。”
易禾神色恍惚,支起头垂眼凝望掌心:“身体确有些疲软,不过没有大碍,许是昨日没睡足吧。”
易思丞瘪着嘴,像个小大人似的唠叨:“三哥哥可别逞能,若是病了得早早看太医,别再来上课了。”
“不严重,你安心。前段时日风寒就停了几天课,若再不上课,父皇怕是要训斥了。”易禾安抚起来。但他音色缥缈,仿佛随时喘不上气,没起到半点安抚作用。
又过两日,摇桂殿上下都觉察出易禾的疲弱来。
急忙喊来太医诊治,太医却也束手无策,只道殿下脾胃五脏寒凉,脉搏细弱,许是吃食性寒,并未发觉其他病症,留下一道补气方子。
喻谨想去请示恭衡帝,却被易禾以“父皇日理万机,不要贸然叨扰”之由拦下。
一日清晨,荣晖堂内,晴日霜天。
炊烟罗掀起一角,天光如海潮涌入,照亮易禾眼尾,他略感不适,轻轻甩头。
风停,布帛落地,那光却愈发耀目,从眼角出扩散开来,不忍直视,冲刷掉书页上的文字。
“三哥哥,你的眼睛怎么在抖——”易思丞害怕的语调仿佛从天外传来。
【小禾,小禾你怎么了?!】小九好像也在大喊。
易禾眼珠一动,想转眼看小十一,却蓦然被那束白光侵吞整个视线。
“三哥哥——!太师!三哥哥他…”
童音渐远,直至消湮。
……
再次醒来,是在摇桂殿寝宫之中。
织金纱帐掩映红木床顶,易禾呆滞了会儿,转过眼。
眼前撞入一角明黄色龙纹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