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面一转,照出尼奥尔德布满冷意的眉眼,唇角还勾着笑,眼底却冰冷一片,当真和他瞳色相似。
身前振振有词的人面露慌张,少年慢慢后退,看得出已经后悔莫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叫道:“我神!”
“你的神已经死了。”尼奥尔德说,熟悉嗓音轻柔温和,却裹着无法忽略的怒意,“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别的信仰?”
“我、我、我神,请原谅我的——”
噗嗤!
人头落地,断口喷-出血泉。
尼奥尔德平静地收刀抖腕,甩开腥臭的血迹,对徐徐倒下的尸首手心钻出的漂亮精灵一点头:“孩子,回去吧,是我的错。”
精灵抬起头,半面腐烂,半面娇-艳,声音空灵又沙哑:“我身已被污染,艾尔夫海姆已经不会接纳我了。”
“神,你来得还是太迟了些。”
尼奥尔德眉梢不动,神色淡淡,五指却攥紧刀柄,须臾,那位国人记忆中一步三摇,弱柳扶风般的神明快如疾风,徒然便冲到人群中去,抬臂抖腕,刀光如虹,当胸洞穿数十人心口!
扑通扑通扑通……
遑论是谁,尽皆倒地,鲜血凝固,在地上结出血痂。
被困的精灵从残骸尸骨的武器中飘出,大多半面腐烂,眸光悲悯,浮在半空像一/大团白雾,正旁观这场屠|戮。
最后一个是希伯来,虽被捅穿心脏,但仍有意识,满脸震惊地看向胸-前长刀。
尼奥尔德站在他不远处,捏着刀柄轻轻旋转,血肉搅动的声音听上去可怖至极。
他哼笑着,神力随着动作被灌入体内,保他不死,轻声细语道:“除了你,这偌大极乐殿堂,还有谁参与?”
嗬嗬——
希伯来的呻-吟像是从喉管中挤压而出,嘶哑而细微,又尖利难听,当即就让尼奥尔德皱起细眉:“聒噪。”
说罢,他手指一动,刀柄转动一圈:“我再问你,这莱伊娜毒酒里魔海之水,是谁从那深海之中带来的?”
他一旋,希伯来整个心脏被拧作血团,疼得他两眼翻白,却因为神力保持清醒,只能费劲张大口舌:“啊……啊路……”
周围精灵凑了过来,都想要听到这个名字,希伯来两眼翻白,正要说出秘密,一句轻叹突然打破他断断续续的回答:“我神,住手吧。”
尼奥尔德眉梢一挑,别过眼来。
在他面前,卢修斯长袍黑裤,隔着满地尸体和他对视,目光无奈而纵容:“我神,不知你可玩得开心,您贸然离开神殿,当真让我好找。”
“……”尼奥尔德笑,手指用力,刀柄过了半圈,“你来得正好。”
卢修斯咦了一声:“为何这么说?”
他作势左右一看,却被神明一句话叫住:“卢修斯·斯蒂文,你做得很好,从你的父亲,到你,都一样。”
卢修斯笑容一顿。
他身后是乌泱泱的士兵,手中是厚厚案卷,无数目击者正在场外等候,就差神明一句质问,他便能在规则之神的见证下剥夺神明最后的权威。
因为神的注视,降下灾祸。
因为神的信徒,狐假虎威。
神权,已不再适合米德加尔特。
他布置好一切,准备妥当,本该如期开幕,却被尼奥尔德一句做得很好打断。
而神明注视着他,尽管目光依旧淡漠,瞳眸中未见他身影,但神望向了他,徐徐绽放笑容:“我累了,米德加尔特也不需要我了。”
阿娜希塔的意志消散,玛尼如梦初醒,一眨眼,却见寻着踪迹把一干人带到这荒诞之地的褚寻鹤,此刻罕见地没有去找温珣,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丢下长刀,拖去外袍的尼奥尔德。
神明跨过血洼,身形瘦削,面容肃冷。
他揉了揉卢修斯的头:“今后的日子,国家就交给你了。”
卢修斯一愣。
身侧,褚寻鹤疾步走上前:“你!!”
“规则之神为证,”尼奥尔德神色淡淡,“从今日起,米德加尔特不再需要神明,国家之事,全全交由圣骑士之首,斯蒂文家族长子,卢修斯·斯蒂文。”
说罢,他垂下眼,望着有些恼怒和不知所措的青年,轻笑:“我为神,却不辨奸邪,酿成大祸,要如何处置,也依你意愿。”
卢修斯从震惊中回过神:“……”
“不,”须臾,他道,“您不会有罪,规则之神空桑,以见证为交换,许你无罪。”
“是吗,”尼奥尔德一瞥褚寻鹤,“多谢。”
他说着寻到温珣,抓住他腕骨,五指紧紧握着,微微仰头,好整以暇地等着谁。
士兵递来了权杖,蓄意已久的夺权提早拉开序幕,有人为卢修斯披上一件猩红的披风,被他抖落。
满地血腥,入目狼藉,罪行被一件件揭开,矛头如意料之中指向神明统治。
尼奥尔德平静地注视这场戏曲,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终于,卢修斯接过了罪状,垂眼:“百年来,神明之注视日渐偏颇,心思险恶者,有权有势者,德才不一者,垄断获得地位的权力。更有贵族倚仗神明威光,贩卖妇女,聚众淫/乱,走私毒酒,扰乱国家,左右政务,使米德加尔特治安混乱,朝□□/败。”
“故,经讨论,决定废除神明尼奥尔德的统治权,由斯蒂文家族长子,卢修斯·斯蒂文代替,到此,契约结——“
刹那,卢修斯眉头微微一跳。
契约结束,四字从与魔神签订条约的他嘴中脱口而出,便有另外含义,刹那他猛地顿住,但三字一出,法令随即而来,场内登时传来低沉的嗓音:“卢修斯,你来践行诺言了?”
身后人群中有人听出端倪:“是魔神!”
卢修斯神色一变,开口正要怒喝,却见虚空中撕开巨大裂缝,巨鲸利维坦从深不见底的空洞中探出猩红巨眼,左右一扫,定格在好整以暇的温珣身上。
“好久不见,温祭秋。”暴怒之下的魔兽睁开额角的第三只眼睛,低沉的声音震耳欲聋,裹着排山倒海的威压,“好久不见,害死蓬托斯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