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暴怒的狂吼掀起滔天海浪，在场所有人都在刹那嗅到那来自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下，曾经融化海洋之神蓬托斯神格的魔海之息。

那腐臭的，难闻的，气味，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皱起眉。

除了温珣，他一手被尼奥尔德紧紧握住，一手从地上捡起一柄短剑，又如有所觉地偏头，对上玛尼投来的目光，俏皮地眨了下右眼：“……”

下一秒就被尼奥尔德没好气地拉过去：“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刚刚被除名的神，虽然不算你一手带大的，好歹表示一下同情吧。”

“……”温珣神色自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馋提尔做的普拉塔很久了。”

“……”

“还有他新买来的雕花红木公主床。”

“……闭嘴。”

温珣乖乖闭上嘴。

虚空之中的巨鲸探出半个身体，庞大的湛蓝身躯似乎可以压垮整个会场，兴许他也注意到了，于是迟疑一秒，最终收回了身体：“温祭秋！”

他双目猩红，曾被神明夸赞浩瀚似大海的眼睛早失去过去澄澈，就像他所处的被污染的魔海，混沌而毫无灵性。

魔兽的声音当头压下：“时间之神——导致旧神陨落的罪魁祸首！”

巨鲸咆哮着，盘旋而上，浩瀚的身躯还是不受控制地从虚空裂缝里钻出，遮住会场圆形穹顶：“你言而无信，关我百年……若非人类之子贪得无厌，若非人类之子渴/望钱权，我还不会有重见你的一天！你的心脏可还跳动，你的脑中，可还记得被最爱的大海吞噬，撕裂，溶解的我的神明，蓬托斯！”

“是深海魔音！”

“谁放出了他？”

“听到了吗，他刚刚说……刚刚说是我们的人放出了他！”

“贪得无厌的人类……难道？！”

周遭的目光慢慢集中在卢修斯身上，心虚而恼怒的圣骑士拂袖转身，冷冷喝道：“列阵，马尔克斯带小队输送无关人等和犯人出去，一一看管，其他人以迎战队排列，杀了这头野兽！”

“野兽？”巨鲸冷哼一声，身躯在半空浮动，带有腐蚀和致幻作用的海水源源不绝落下，很快空气中便弥漫起奇妙的甜香，带着魔兽愤怒的嘶吼，“卢修斯·斯蒂文！没用的废物！懦弱的文人！你空有野心，却不愿践行诺言，若非我今日被契约之声唤来，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他痛斥怒喝，卢修斯面色当即一变，眼底戾气森然，像是要将这头毁了自己所有计划的魔兽碎尸万段：“魔物！欺人太甚！谎话连篇！捏造是非！”

“若我早与你结契，又为何苦苦等到今日才对神明进行审判，废除神权？”他振振有词，语调冷静，条理清晰，“与魔神签订契约者，每日必将忍受蚀骨之痛，四肢皮肤溃烂，不成人样——这些现象，我可出现过？！”

“说来的确，卢修斯先生虽说从未得到过精灵眷顾，但皮肤从未出现异样，更遑论……”“卢修斯大人每日公务繁忙，几乎夜夜加班，我从未见他疼痛难耐，或是告假……”“魔物之言，岂可真信？”

“你！”

巨鲸一甩半个屋子大小的尾巴，上面附着的海水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砸出深坑：“小儿诡辩！”

卢修斯唇角复而染上笑意：“魔兽无礼。”

他并不在意神明或者那位什么温先生知晓，天命有定，异国神明不干涉政务，褚寻鹤就算知晓他与魔兽结契，也无法当场将自己斩于王座之上。

因为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现在米德加尔特那神圣的阿斯加德神殿，已经完全由他做主。

如此想着，卢修斯唇角笑意更甚，眼波流转，落在面色不虞的玛尼身上，顿了刹那。

差点忘了，还有这位……旧神意志的化身。

他……尚且可以为他留些位置。

卢修斯眼底笑意更甚。

然而下一秒，魔兽的注意从他身上挪走，来到一直默不作声的温珣身上：“温祭秋，你为什么不说话？”

“拜托，利维坦。”温珣别开视线，垂眼貌似不经意地一瞥手腕，“我们已经五百年不见了。”

“呵，你居然还记得吗？”巨鲸说，自然而然把注视落向被尼奥尔德紧紧抓住的手腕。

“我还没老，”温珣耸肩，“时间的磨损，想来还未降临我身。”

“当真？”

“……”

“温珣，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现在在说谎。”巨鲸狞笑道，“就和当年一样……就和当年你告诉我蓬托斯死去的原因时一样！你在撒谎，你个骗子，骗子！！！”

魔兽的怒吼裹挟腥臭海风劈头盖脸而来，没有精灵和神力庇护的普通人被当场吹如无尽的幻梦中，士兵纷纷倒地，只剩卢修斯阴沉着脸保持清醒，却也被暴怒而来的腥风刮撞在墙面上。

褚寻鹤只觉得脑中一处神经轰然崩断：“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巨鲸咆哮着，“是他害死了我的神！！是他让我囚禁在这深海中五百年！是他的无能！是他的失职！才让时间带走了一切！是他！！”

褚寻鹤抽剑：“滚回去！”

一整晚强行催动半个龙丹德后果在此刻浮现，他的两鬓生出细碎的龙鳞，眼眸削尖成长条，尖牙从口中长出，几乎是失态地喝道：“滚回去！”

说罢，金眸朝旁一瞟，像是在搜寻什么，温珣眉角一抽，潜意识察觉到他在找自己，权衡之下，拍了拍尼奥尔德：“松开，褚寻鹤状态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