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共秋小心翼翼地捧着镯子,被温珣半强制地引到离褚寻鹤最远的位置上,“目前最主要的四个分布地点是长岭、胡魉、龙凤、以及蛟秋,目前还未查明原因,至于最初发现的地点……”
褚寻鹤终于够不到,一瞪温珣,眼神示意宋泊舟去拿,被温珣强行摁住动作:“说,何处?”
谢共秋咬牙:“南郊五百里,尊主噎鸣坟前。”
……
最后那镯子还是让谢共秋收下,贴身带在身上。
温珣重新拿起那盒桂花酥,一人一个,分完自己拿起吃剩半个送进嘴里:“我坟前?”
褚寻鹤闭了闭眼:“衣冠冢。”
“行吧,衣冠冢,”温珣好说歹说帮谢共秋把镯子留下了,其他让让也无事,当即好脾气地说,“伤亡可否严重?”
褚寻鹤瞥他一眼,看他对这神明坟前生魔物一事很是无所谓,知道对方发现什么,于是也看向谢共秋:“此事,若发生在前几日,谢长明应该解决。”
“谢长明昏睡。”
“什么?”
“两日前,谢长明带人去东郊焚烧冥陀兰,却不想此次的魔物非常强大,无法轻易用灵力清除,”谢共秋如实回答,“花中养怨鬼,被诱惑吞噬者上百。谢长明到底年轻,侥幸逃脱一劫,此刻昏睡不醒,已经三日了。”
“无法唤醒吗?”
“法术失效,恐怕,得另行他法。”
“在西郊冥陀兰制造的幻境中,我同样见到怨鬼,”几秒沉默后,温珣说,“看得出,应该是有人刻意豢养,随花来到此地的,并且,我从其中一名士兵中得知,这一次的魔物,会扰乱人的心智。”
“是的,”谢共秋点头,“目前军中已经出现几位士兵因为处理冥陀兰,突然发疯,当街行凶被就地斩杀的情况,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我们也提议各家各户减少出门次数,若有人失踪或几日无消息,立刻上报。”
“我在西郊土地上发现被冥陀兰魔气污染的土地,”温珣皱眉,“发现,此次的灾祸,源自地脉污染。”
宋泊舟一愣:“地脉?那岂不是也污染了灵气?”
白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目前来看,很有可能,这几日官员情绪明显浮躁,其中修为愈高者尤甚。”
褚寻鹤瞟了温珣一眼:“若是地脉,要找到源头,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的确,先前我催动祭秋剑定位,也因为地脉交错而难以精准确定。”温珣说,忽然想起一件事,伸出手,“把剑还我。”
谢共秋:“?”
宋泊舟:“……”
白笙:“……”
褚寻鹤眨眨眼,面上一派沉稳模样:“不给。”
“你!”
“尊者身上有伤,的确不宜用剑,”一旁谢共秋好心道,“说来,先前在镇上调查,镇民说您刚来时赤足破衣,半身鲜血,一步三摇,就连咳声也虚弱无力,像是刚刚遭受酷刑——”
“闭嘴。”温珣赶在褚寻鹤发飙前打断了谢共秋的话,面无表情地抢过他手上捏了许久的桂花酥,冷冷道,“你桂花酥没了。”
谢共秋:“可我无一句虚言。”
温珣……温珣想问问谢无今,他这个木头脑袋怎能把孩子教成这副模样。
他边想着边去拿那壶白笙买来的好酒,手一捞,一场空。
“?”温珣不解,愣愣看过去,见白笙把醉春一梦细细收好,抱在腿上,满脸写着:你别想喝了!
“……”他默默把手收回大氅里,嘟哝道,“小气。”
“有一个最快的办法,”瞪了温珣一眼,褚寻鹤深吸口气,压下万千思绪平静道,“一/夜之间能够找到源头。”
“不行。”话音刚落,温珣已经猜到了,皱起眉坚决地否定,“除非你想死。”
“事实上,将神力遍布阆风,于此时的我来说,并不算难事。”褚寻鹤诚恳坦白,“温珣,过去五百年了。”
温珣又是一愣。
“是啊,过去五百年了。”宋泊舟送完谢共秋,推门进来,恰好听见这句话,感慨道,“现在的五国,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尤其是米德加尔特。”
白笙似乎对米德加尔特有什么阴影,闻言客套两句转身走了。
褚寻鹤说:“几日前,米德加尔特发洪水,我和天照赶去支援时,尼奥尔德还在念你,说要你陪他去吃普拉塔。”
温珣捕捉重点:“怎么会突然发洪水?”
米德加尔特,建立在海洋和坚冰之上的国家,神明镇压魔海,百年风平浪静,一/夜之间洪水肆虐,有些蹊跷。
褚寻鹤不答,罕见地迟疑一瞬,支开话题:“西郊,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埋?”
此话一出,温珣当即将先前疑虑抛掷脑后:“我没有。”
“镇上人说,你曾寻过墓,并有人刻了墓碑。”褚寻鹤神色淡淡,“要我让人拿上来给你看看上面刻的是谁吗?”
“……”
温珣叹气:“哪个混账,瞒着我偷偷做墓碑……”
“平日常常找你听故事的那个孩子,阿亮的父母。”
“……”
“说吧,温珣,”见人无言,褚寻鹤扣上他脉搏,垂眸感受着指腹下有气无力的跳动,“百年不见,神魂尽碎,你此番回来,恐怕不是来找我们的——至少没有什么好事。”
宋泊舟连连点头,下一秒脑中灵光一闪,当即叫道:“温珣你这个!”
还未说完,困意袭来,他哪里挡得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温珣又动了一次法术,当即咳得撕心裂肺,垂在大氅里的手舒展又蜷缩,须臾抹了把额头冷汗,看向依旧清醒的褚寻鹤,“不错啊,五百年,连我的力量都可以抵抗了。”
褚寻鹤垂着眸子瞧他,浅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就好像刚刚被施了昏睡诀的不是他。
许久,他动了动手指,受他神力驱动的锁链当啷一声变短,把两人距离拉得更近,而后俯身凑过去:“你想去死,我可以为温祭秋再办一场葬礼——衣冠冢。”
“唉,那可能不遂你愿了。”温珣叹了口气,虚弱地摇摇头,声音沙哑,“这一次我是真死。”
“为什么?”
“没为什么,天命。”
“塔尔赫尔?”
“不是。”
“就是,”褚寻鹤仿佛没听见那句否定,讥诮道,“除了他,谁忍心让你去死。”
“不能是我自愿的?”温珣半开玩笑般问了一句,随即正色道,“五百年前埋葬时间之神噎鸣的时候,我就说过,终有一天,温珣也会死,旧神终将陨落,就像旧枝生新叶,这是时间的代价,你我都无法抵抗。”
“我不让。”
“褚寻鹤啊褚寻鹤,”温珣早有预料地叹息道,“你该放下,我非良人。”
“何为良人,由我来定,”褚寻鹤道,“我不会放手。”
“混账!”
“温珣,百年前你最依我,无论多晚,只要我寻你而来,便定能带你回去;我喜欢你穿红,于是在阆风三年,百姓都记住你红衣黑靴的模样,”褚寻鹤固执道,“明明是你纵容我滋长贪欲,如今自然也得承担后果。”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不成?!”温珣一听,勃然大怒,“我教你武艺,教你治国,告你神之博爱与公正,如今你生贪欲,竟还要怪我吗?!”
他当真是气急了,面泛潮/红,喉头涌上腥甜,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褚寻鹤观他面色,知他真动了怒,心疼的紧,却还是一眨不眨地注视那双金眸:“无论如何,我不会放手。”
“你!”
“两位!帝君!”正是僵持之时,温珣几乎要强硬地拔刀去砍锁链,门外忽然传来谢共秋的声音,不顾无人回答自顾自道,“城内发现一撮冥陀兰,花中/出来一个魂灵,似乎还有神智,兴许可助我们找到污染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