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新凉入衣,将军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少年满脸怨气坐在堂内,双手抚膝,直勾勾盯着正位男子。
“霍将军,您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徐慕眼中冒火。
来了半日,一杯茶都不曾上,霍琅摆明不欢迎,闻言随意道:“世子年岁尚轻,不懂为客之礼。”
徐慕暴跳如雷:“是本世子不懂为客之礼,还是霍将军不懂待客之道!您当真有恃无恐,将人耍得团团转,不把皇族宗亲放在眼中,简直无法无天!”
霍琅懒得理会,抬脚就向门外走。
徐慕一个箭步冲上前阻拦:“罗国公朝不保夕,随时会撒手人寰,孟尚书被带到刑部问话,至今嫌疑未清,罗孟两家让你搅得鸡犬不宁,霍将军不会良心不安吗?”
霍琅转头看向世子,冰冷目光刺向对方:“等不及了?”
“什么?”徐慕蹙眉,不明其意。
“下一个,该轮到谁。”霍琅墨眸凌厉。
世子莫名打了个寒颤,喉咙发紧,这话入耳有些不对劲,在少年慌神时,男子已踏出门槛。
“霍琅你站住!沅妹妹身在何处!”徐慕稳了稳神,追出来高声质问。
男子脚步一滞,微仰头看向天穹:“我不喜欢从你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沅妹妹。
格外亲密。
徐慕一怔:“什么意思?”
“管家,送客。”他眉眼肃穆,向后院走去。
寝殿内,俞沅之正坐在椅上,为小腿瘀伤涂抹消肿药膏,其实并未痊愈,触碰疼得厉害,她只是不愿被男子瞧见。
推门声传至耳畔,她忙将药膏藏起,跺跺脚让裤腿坠下,身子顷刻扭转方向。
霍琅沉默,走近。
“霍将军。”俞沅之依旧坐着,低头问安。
男子停顿片刻,道:“能走路吗?”
她呆呆抬眸,半晌轻点了下头。
“七皇子想见你。”
俞沅之眼眸微亮立刻站起,但瞬间痛楚袭来,让她下意识咬唇。
“我……我可以进宫?”她深呼一口气,焦急问道。
霍琅神情淡漠:“就那么担心他?”
俞沅之轻“啊”了声,一脸无辜,杏眸怔怔望着男子,她当然忧心七皇子。
“半个时辰后,马车府外等。”男子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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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黑灵草遍寻不得,七皇子余毒难解,太医断言纵使醒过来恐也活不过三年,但总比直接没命强,数日前众人还以为少年挺不过三个月。
俞沅之坐在马车里,一路惴惴不安,偷偷瞧了眼霍琅,男子眉间紧锁,定是不开心,奈何她不想触那人霉头,不着痕迹挪远些。
抵达宫门处,两人需步行入内,霍琅掀开帘子,抬臂示意她扶着下马车,但俞沅之身子后缩,不愿太过亲近,男子将手臂放下,动作略显僵硬。
顾不得痛感,她步伐飞快朝七皇子寝殿奔去,再度入宫,一切都熟悉得很,转弯瞥见宫殿匾额,下方正站着淑妃娘娘的婢女,她缓了口气,终于到了。
“俞姑娘安好。”婢女还记得她。
“淑妃娘娘也在殿内?”
婢女点头应是,俞沅之了然,跨过门槛向内走,叮叮当当的铃铛响不断钻入耳中,越来越嘹亮,她右手搭在门边向左看去,少年面色苍白倚靠着软垫,在喝汤药。
淑妃听到脚步声回头,七皇子见此也顺其视线侧过脸。
俞沅之仿佛被定住了。
少年中毒时知道那点心是她做的,真相大白,又是否有人告诉过他?
七皇子怔怔愣神,淑妃目光在少年与俞沅之间打转,端着药碗抿唇起身。
“本宫拿他没什么法子,苦药喝一口吐一口,俞姑娘来试试。”
太后赐婚旨意阖宫尽知,她现下是名正言顺的七皇子妃。
俞沅之犹犹豫豫,缓步走过接住淑妃递来的药碗。
“霍将军!”小太监的声音在外响起。
淑妃擦了下泪痕,道:“本宫多日未见三弟,正好有话与他谈。”
寻了个由头,房内只留俞沅之与七皇子两人,咯吱一声门被关紧。
少年唇色泛白,虚弱难掩,她将瓷碗放在矮桌上,缓步至塌尾,一时语塞。
七皇子深褐的瞳仁呆呆望她,毫无埋怨或憎恶,却也无欢喜雀跃,良久勉力抬手,平静比划道:你别着急。
本以为是安抚她莫要担忧身子,然而下一句……
七皇子:我明日就去求太后,解除婚约。
少年心知肚明,俞沅之待他无男女之情,从头到尾,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像看朋友或亲人,并无半点暧昧,那夜他做了个怪梦,梦中曾对女子有所亵渎,醒来后愧疚万分,也恨透了自己,从那刻起少年明了,他污秽不堪,配不上她。
淑妃娘娘说,太后赐了婚,他明白女子定然不情愿,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