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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璇花篇·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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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言不发,眼瞳深邃漆黑,神色冷冽,令人生畏。

见其沉默,她将玉佩小心翼翼放在旁边,飞快地收回手,小声嘟囔:“不叨扰了。”

恨不得立刻消失。

但她左脚刚踏至洞口,又心惊胆战地转过身,站回男子身侧,欲言又止。

那破碗是跛脚郎中的,用了多年,说是药末唯有存在里头才有效,她承诺过,晌午前会还给他。

“这个……不是我的,要拿走。”俞沅之轻声细语,上半身微微前倾,嘴角勉强扯住一丝笑意,食指点了点瓷碗。

霍琅抬起眼帘,农女衣着朴素,近无妆饰,单侧麻花尾以桃缎打了个结,脸蛋微圆莹润,杏目乌灵含光,一双酒窝若隐若现。

“我拿了?”

她深有体会,上辈子不懂得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在国公府吃了无数明亏,面对这位斯文暴徒,大可谦和迂回些,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霍琅随意扫了眼那堆物件,视线最终落在布包上,淡漠道:“想跑?”

馍、果子、点心?

俞沅之闻言眉间微拧,鉴于霍琅其人城府难测,吃软不吃硬,她终归含混着实话,低声道:“我和阿娘被坏人盯上了,没得选。”

霍琅是太后侄儿,罗国公为皇后姻亲,两方势如水火,若避不开襄京,需先埋下印象,免得被打成仇敌,无辜受连。

男子目不转睛盯着布包。

她咽了下口水,将物件捧在怀中的同时,从中抽出一枚野山果,一块腊梅花糕摆在地上。

“能吃。”停顿片刻,她察觉男子脸色不佳,谨慎补充道,“没下毒……”

说罢,抱住东西抬脚就溜。

霍琅薄唇微抿,右肩像被铁钳撕扯,胸口如火灼般剧痛无比。

转过头,那只瓷碗好端端立在他的眼前。

霍琅:“……”

她应当会再回来取吧?

可是等了一日。

直至赤乌西垂,穹苍落金,月迭晖升,人都未现身。

待伤势略有好转,他站起缓慢走动。踏出岩洞,黑马乖顺地贴拱在主人肩头,霍琅轻拍了下马背,以示安抚,自己则缓步向前,驻足高处远望林外。

被三山环绕的谷内,有处平坦地界,十几户人家安置于此,遥见灯火荧荧,棚稻苍苍,他左手搭在胸口位置,避免绑着的麻布松垮,只身朝村落行去。

村口有四五农妇坐于树下,挑米筛豆,凑在一块闲话家常。

“什么人什么命,谁能料到,孤女竟是个享福的,年轻时苦些又何妨,不照样做了大官夫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绫罗绸缎,哪像咱们,还得继续干粗活,刨地挖药,就说我家那口子不济事,他不晓得念书呢。”

“你少些唠叨,怎不说是俞妹子长得美,性子好又肯吃苦,即便不被接走,娘俩活得也不差。当年那状元郎只见一面,就不惜和爹娘闹翻,连不会说话都不在意,硬要将人娶进门,再瞧生出那姑娘,都移不开眼,才多大年纪啊,再过两三年八成要被选进宫去,当皇上的妃子呢。”

“俞妹子养闺女养得是好,难怪老人都说宁要讨饭娘,不要做官爹!”

“我有个侄儿是养鸭户,壮实憨厚又会疼人,这半月总送活鸭来,前天脸憋得通红,向我想打听沅丫头是哪家的,订亲了没,原琢磨替他说个媒,现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回!”

“还惦记什么,沅丫头可是进了罗国公府,在襄京也是顶尖尊贵的吧?”

“为何是罗国公府呢,难道状元郎改姓氏了,改姓罗?”

“哎哎,我听刘婶子说,是状元郎又成了家,人家女方姓罗,这么多年抛妻弃女,良心过意不去,才来接人的。”

“真的假的……”

霍琅途径听了会儿,眸色阴沉,继续向村里走。

草屋一字排开,由南至北,村尾与山林隔着几处高篱,顺路向前,依稀可见各家屋内昏黄烛光,映出窗后人影,迥然各异的状态。

织布,磨药,诵书,一家老小说笑。

直至村落尽头,有间小院幽暗无光,与其他屋宅透出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木门残破不堪,上面却悬挂一枚由草绳编成的平安结。

他左手搭在门前,迟疑半晌,将其缓缓推开,咯吱声闷厚沉重。

小院打扫得颇为干净,两只背篓齐整叠放,角落里栽了棵腊梅树,不足一人高,这个时节光秃秃,并无枝叶可观。

内门单薄,稍微用力就能撞破,霍琅手臂受了伤,甚至不曾用力,便已轻松入内。

屋子漆黑一团,隐约可见中间有张方桌,他将桌上遗留的蜡烛点亮,环顾四周,除了一张木床,两把矮椅,陈旧竹箱,一处灶台,别无其它。

轻风掠过,吹得窗纸簌簌作响,霍琅回头,走到窗沿旁,一块腊梅花糕孤零零摆在上头,摸起来冷冰冰,硬邦邦。

拿起点心瞬间,一片枯叶飘落在地,它原本被压在花糕下方。

将其捡起,触感粗糙不平,对向蜡烛细瞧,隐约可见刻字痕迹,纵使无墨色着印,也遮不住那极度秀雅的簪花小楷。

“俞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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