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恰好被拦在红灯前。温疏风胳膊肘支着方向盘，张开手掌掐住太阳穴，低下头啧了一声。

“怎么说呢，我们南阳辖区不在市中心，那帮地头蛇太狡猾了。其实在叶问水还当支队长的之前，南阳分局就查他们有日子了。不过好像一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看来这组织规模不小啊。”叶展理解地点点头。

“是。后来又冒出来个中栋，这不，我这次找江山帮忙，他都差点没得空。”

黄灯亮起。温疏风苦笑一声，重新发动了车子。“山儿要是真放我鸽子，你现在还待在里面呢。”

叶展低下头去。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片刻后叶展开口：“你们发现朱确和程栋勾结的证据了？”

“那没有。要不是在堰江发现了陈楚生的尸体，他们怎么会想着去查朱确。”温疏风摇头。“所以我估计啊，朱确和程栋的直接联系恐怕并不多。”

直接联系——叶展立刻警觉地联想起陈永，“难道说陈局……”

和他的猜测一样。温疏风果然也在怀疑陈永和中栋集团有染。

难道早在三年前就？想到这叶展拧起眉头，一种可怖的直觉油然而生——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里倒影出的温疏风那带着阴霾的脸。

“没错。”

像是知道叶展在想什么，温疏风也看了眼镜子，和他短暂对视。“你刚才不是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吗？可以这么说，我就是为查他而来的。”

“既然这样，三年前你为什么要从南阳分局辞职，跑到堰江来当顾问？”叶展终于直白地问出了他的疑惑。“你要是想查这件事，留在江宁协助叶问水他们不是更方便么？”

温疏风沉默了好一阵。

半晌，他声音低了三分，磕磕绊绊道：“那会儿我，生了场大病。我堂哥，也就是堰城分局的温队不放心我，就把我……接到堰江来了。”

叶展：“所以这三年你一直都待在堰江？”

“大多数时候，也不全是。我在渝州待过几个月，我有亲人在那……”说到这儿，温疏风突然止住话头，“扯远了，反正后来没再回过江宁。”

雨小了些，天依然阴沉得可怕。远远望见市局大楼上的国徽，温疏风放慢了车速，从衬衣胸前口袋里拿出个小密封袋丢给叶展。“拿着。”

叶展接过来一看，是张电话卡。

他抬起头，明白了温疏风的意思。

“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温疏风突然靠边停下了车，扭头看叶展。

阴翳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温疏风语气间重新带上了玩笑的意思，“咱们前脚进市局，不出十分钟——不，五分钟吧，后脚你们的陈局啊，就得找上你。”

叶展点点头，拉开车门下了车，“我明白的。”

……

“陈局，这不合适，咱们没有这个权利，万一……”

叶展刚走到技术队办公室附近，就听见门里传出小江为难的声音。

“有什么不行？出事儿了我兜着！”陈永的吼声。

叶展站在门口，敲了敲支队办公室敞开的门。

技术队的众人看向叶展。

陈永脸上的怒色在看到叶展的一瞬间僵了一下。

叶展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朝他走去，将装着电话卡的密封袋递给他，“您还是查这个吧。因为保密条约，我和温顾问的联系都用的是这个号码。”

见陈永没接，叶展把密封袋递给小江，看着陈永，“真的。这个号码上几乎全是我和他的通话，您要查起来也方便。至于我的手机号，您当然也可以查，只是工作量就……大多了。”

叶展直视着他僵住的脸色，真诚道：“我刚刚问了祁队，叶问水的手机装了复杂的反破解程序，技术队查起来很棘手，现在大家都忙……”

“行了，”不等叶展的话说完，陈永打断他，很快恢复平静，“那大家就先忙案子吧。”

叶展转过头，和众人一同目送着陈永大跨步离开了技术队办公室。

“叶老师，那这个……”

待陈永的脚步完全消失，小江手里捏着那个电话卡，小心翼翼问他，“现在还查吗？”

叶展微笑着摆摆手，“我现在暂时用不上，就放在技术队吧。先查案子要紧。这个你们什么时候闲了再查也不迟。”

-

【法医实验室】

“奇了怪了。”

宁远趴在办公桌上，半睁着眼盯着报告嘀咕着。

突然法医实验室的铁门被支呀一声推开。

又不敲门——心情烦躁的宁远刚想骂人，刹那间觉出哪里不对：这门被推得很轻，不像法医组的人咋咋呼呼的动作。

他蓦地扭过头，看到手里提着纸袋站在门口，那人带了一丝抱歉的笑意的苍白脸容。

“对不起，忘记了。”叶展抬手敲了敲铁门，“宁主任，我能进吗？”

宁远愣了下，站起身来。不忘数落他：“你跑哪儿去了？去这么久！打电话也不接！真让人操心……”

叶展走进来，拆开纸袋，“快坐下吃饭吧，还没冷掉。”

宁远看着他拿出打包盒拆着筷子，伸手抹去叶展羽绒服肩膀上沾着的水珠。

“嗯？怎么了？”叶展递给他筷子，疑惑地看他，“快吃吧，本来就不太热了。”

“你淋雨了？”宁远皱眉。

叶展一怔，应该是停车那会儿换位淋的雨。

堰江的天气瞬息万变。

本来他和温疏风在车里“打赌”时下的还不大，等叶展收拾好资料，准备下车之际已是瓢泼大雨。

“哦，没事儿，那会突然下大了，我伞坏了。”叶展笑笑，“你快吃吧，这法医实验室里本来温度就低。”

宁远没说话，起身到柜子里拿了件自己的厚外套，“赶紧换下来。”

“知道了。”叶展接过来，“赶紧吃，我待会还有事跟你说。”

宁远夹了一块沾满辣椒油的豆皮塞进嘴里，抬眼看着叶展脱下羽绒服，换上了厚外套，问：“我不是让你去食堂吃么，怎么跑到明月茶楼去了？”

“温顾问，小叶，我，我们仨去的。具体的事儿晚上回家我再跟你说。”叶展低头扣着扣子，“你这怎么样，是不是……被陈局找麻烦了？”

闻言宁远噎住了下。一回忆起方才陈永在他的实验室里大发雷霆，反反复复盘问他——顿时火冒三丈，呛了口饭，剧烈咳嗽起来。

看见宁远极其难看的脸色，叶展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了。

好在宁远知道的真的不多，陈永应该是什么有用的也没问出来，这才大发雷霆。

宁远直起腰，刚想摔筷子发作，叶展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儿吃。哦对，差点忘记了，我给你带喝的了。”

叶展从纸袋里拿出来保温杯，拧开递到宁远唇边，“牛奶。怕洒了，就用了我之前放在明月茶楼的杯子。这我用过，你不嫌弃吧？”

宁远摇摇头没说话，接过来喝了几大口。

叶展握了握他的手，叹了口气：“抱歉啊，连累你挨骂了。”

“没有的事，瞎想啥呢你。”宁远摇摇头，眼里的戾气消散了些，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至少现在吧……陈永暂时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了。”

“不过这报告挺奇怪的，你看看。”宁远拿起文件夹递给叶展。“如果江宁那边给的，朱江DNA报告没问题的话……”

“根据我这边出来的结果对比来看，朱确和朱江根本就不是亲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