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让宋铭川有任何其他选择。
裴晏极快地把所有影影绰绰的念头掐灭,轻轻地吻了吻那本字帖。
而他面前,跪在地上的暗卫已经在禀报新的事务。
“……另外,殿下,已经查过了,大太监汪仁的确有问题,他几日前突然叮嘱几名小太监注意二公主与您是否有交情,这次也是有人传话给汪仁,汪仁才刻意引着贵妃往御花园走的,只是不知为何。”
几日前?
裴晏拉回思绪。
那便是宫内选秀之后了。
当时的二公主骤然出声替他解围……被看出来了么?
倒是个聪明人,只怕这几日查探下来也知道了不少事,觉得自己拿捏住了把柄,估计下一步便要来他这儿试探什么了。
正在此时福来敲门,垂着手恭恭敬敬站在一边,“殿下,汪大太监来了,说前朝西北军打过胜仗,从蛮族那儿缴获不少东西,也新到了许多新奇吃食,陛下叫人各宫分些,等您来领赏呢。”
瞧,这不就来了。
裴晏:“只有他一人么?”
“先前是几名太监送来东西,放下后都走了,如今只有汪太监候着。”
“那便请他到这边略坐坐吧,”裴晏凝视着门扉,似乎要洞穿那扇门,看到更遥远的地方,“我也正巧有些事……想和汪太监叙叙旧了。”
若是以往,他总是乐于同聪明人打交道的。
可是他如今心情很不好。
心情很不好……那就总有人或事,要付出些代价了。
汪仁在殿中静静等待着。
折羽宫并不大,和其他皇子贵妃宫殿比起来,属实是小太多,主殿也是冷冷清清,既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没名贵的摆件。
这就跟四皇子的地位一样,被极力忽视,哪怕救过皇帝的命叫皇帝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个人,也不过是从西北军带来的战利品中其他贵妃皇子挑剩下的部分收拾些,叫人送去,勉强不丢了面子而已。
但就这么一位四皇子,倒似乎比其他人都有趣得多。
他等得很耐心,也没有等多久,很快四皇子身边那个叫福来的太监便弯着腰过来,说四皇子有请,叫他略坐坐。
汪仁一挑眉,迈入屋中。
那位传说中的绝无可能继位的四皇子殿下看向了他。
“给殿下请安,”汪仁脸上带出笑模样,“陛下挂念着您,西北李将军前些日子大捷,送来许多东西,奴才已经叫人给您送去库房了。”
“多谢父皇挂心,”裴晏轻笑一声,那笑意却仿佛不达眼底,“也多谢汪公公特地跑这一趟。”
“不劳烦,顺路而已,”汪仁笑呵呵地答,“方才从兰贵妃处出来,恰巧折羽宫也在这附近。”
他话锋一转,已经伸出试探的钩子,“说来也是,殿下这折羽宫离四处几位主儿的宫殿倒也近。”
裴晏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
“倒当真是巧了。”
汪仁疑惑地抬头。
“我还说汪公公前几日怎走的御花园偶遇了老师,为此还特地捏了个陛下想见兰贵妃的谎言……倒当真是巧合,不是么?”
他的话语和和气气,汪仁却瞳孔一缩,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脖颈的森然凉意。
身后有人!
而那位“看上去有些意思”的四皇子殿下此时正端端儿坐着,轻轻吹开茶沫,冲他微微一笑,笑容半分温度也没有。
“汪公公若是无甚大事,不妨稍坐坐?”
院子里的草木不再开花,绿叶印照着外头极盛的阳光。
宋府一名小厮在外出采买时被疾驰马车撞上,当场身亡,撞人的是外地来的富商,好声好气赔了几两银子,而与此同时,宋府一名厨娘急急儿辞了职,工钱也没有要。
宋铭川知道她逃不掉。
大皇子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动手便是绝不肯放过一个。
几日后,城外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这两个小角色的死亡惊不起半点波澜,似乎除了宋铭川之外也无人察觉,打听到消息的元宝瞠目结舌,知道了何为“狗咬狗”。
如今蝉鸣大作,夏季往往闷热,刘尚书似是查出一些线索,往宫中送了去,裴帝极重视,又往江南加派了人手。
方宁也收到了江南的回禀,前来报信。
暗卫所人已点好,齐刷刷跪在那黑沉又不见天日的屋中,宛如暗沉在乌云间的鬼魅,四方角的烛火跳动在最前沿的裴晏眼中。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