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曹娘子自从买下正阳街街角的房子开始,一直是正阳街的话题人物,无论是其对泼粪的较真,还是她的医术,又或者是不惧接诊柏兰巷的病患,更甚的是她接诊的病患中还有都尉大人和都尉夫人。
不过,连续两日被衙役带回衙门是什么操作?
还有昨日店铺关门前,他们并未见到曹娘子回来,难道是晚上回来的?晚上衙门也放人的吗?
拥有同样疑惑的还有成老三,因为大嫂和大哥俩一个养胎一个养腿伤,怕他们操心,他没有主动跟他们提曹娘子两次被衙役带走之事,也让店里的帮工和伙计不许去他们前面说。硬是将沸沸扬扬的传闻拦在了青砖墙外。
可现在,成老三看着或坐或站在黑水客栈大堂的数十名西域行商,鼻间闻嗅着大堂弥漫着的羊皮袍膻味,愁容浮上了脸。
一名身形高大的汉子,靴底踩踏着大堂的木地板,发出咚咚声,但比起这声音,更激昂的是他嘴里的话语:“我们这些行商来一趟陈朝不易,这要背上这无端指控的罪名,日后我们在陈朝怎么做生意?哪家敢跟我们做生意?这细作的罪名可不能随便往我们身上安!”
他这话引得了在场许多行商附和:“对,不背,我们不背!”
他们背井离乡,穿过沙漠和草原,来到陈朝便是为了赚钱养家,要是因为随便的指控就让他们血本无归,他们肯定不干!
格日勒抬起胳膊,示意他们静下来:“这报官的老泼货我知道,就是当日朝我啐唾沫把我给气到犯病的那位,更是领着衙役来黑水客栈指认曹娘子是细作那位!她跟曹娘子有没有旧怨我格日勒不知,但我格日勒知道,当日在大街上,要不是医药馆的曹娘子救了我,我这会儿还有没有命在此说话都不好说!
曹娘子敢当街救命,她这个人,便是我格日勒的朋友,是我们莫日库部落的朋友!我的朋友现在遭了难,你们说,我格日勒该不该去帮她?”虽然这个动作让他倍感不适。
这话音刚落,围成一圈的西域行商中有人攥紧拳头,有人低声咒骂的动静。
汇集到一起便是一句:“帮!该帮!”西域男儿是热血男儿,遇到这种真诚又有本事的朋友,他们怎么可能不帮?!
数十道裹着异域腔调的怒吼撞开雕花窗棂,惊飞檐下麻雀。对街布庄的伙计踮脚张望,手里量布的铜尺就那么哐当砸在青石板上。自打通商以来,他未曾见过这般多的西域人聚集在一起高呼。
躲在人群外观望的成老三,交代伙计任小四盯着这边,他去后院找成老大和荀三娘了。
才说完前面发生的事,成老三腰身一侧,躲过了成老大下意识扔过来的木杖——那是他脚踝受伤后用来拄着走路用的。
“什么?!”成老大没想到自己也不过只是在房间内休息了一日,曹娘子这边就经历了这么多事,忍不住埋怨道:“老三,这事你怎么才告诉我?”一激动,脚伤处隐隐作痛,却顾不上喊疼。
荀三娘一边抚摸肚子安抚,一边深呼吸压下慌乱的心跳,想法在脑中转了几圈,轻柔道:“你别骂老三,这事,他也是怕咱们心急。”
“这事是怕就能怕过去的吗?他现在不还是得跟我说?”成老大指着老三,指尖发颤,“这曹娘子在我跟你大嫂这可不是一般人,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说着,胳膊撑着矮榻,想要借力站起身来。
成老三哭丧着脸僵在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荀三娘心急道:“你还不快扶一把,曹娘子说了,你大哥那脚可不能用力。”这老三果真傻乎乎的,也不算骂错。
等成老三和成老大去到客栈大堂时,就只见到了一群西域行商远去的背影,而被成老三喊着在这看情况的伙计也只是傻傻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一动不带动的。
成老三扶着成老大坐在椅子上后,用力拍向那名伙计,“任小四,人都走远了,怎么也不见你来后院找我?”
任小四傻乎乎地看向成老三:“可你不是只是喊我盯着吗?”
成老三闭上了眼,不忍直视!
“哈哈哈~”成老大讽刺笑了三声,“行了,老三,你何必怪小四,”言下之意,你不也就如此做的,“快去趟医药馆,找到常郎君,将你适才跟我说的话跟他们说一遍。”
成老三犹豫道:“常郎君?”
成老大借着胳膊的力道,换了个坐着舒服点的姿势,不耐烦道:“是的,常郎君,你别忘了要说的话,快去吧!”
成老三立马便往医药馆跑。
医药馆大门虚掩着,门内。
“何四已去驿站送信,常兄弟莫急。”崔元一把拦住常大庄,“医药馆若无人坐镇,岂不更乱?”
常大庄回头望去:舒娘子挺着肚子来回踱步,崔家妹妹的叫嚷声穿透门板。终是咬牙坐下。
真是乱成一锅粥。
门轴吱呀作响,撞进来个喘着粗气的半大小子,却不是何四,因为跑来的过于着急,他弓着腰:“快,常……常郎君,去……去县衙,那些行商,都,去衙门了,快……”大喘着气好不容易将话语说了一遍。
常大庄怔住:这究竟是何情形?行商去衙门,关他什么事!成老三这是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