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闻到了鱼干的香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但又不敢贸然靠近克劳德所在的位置。它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快速地冲过去,叼起一片鱼干,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子更深的黑暗里。
克劳德看着那只流浪猫消失的方向,没有动作。他的目标是白色的短毛猫“雪球”,不是这只可怜的流浪者。
他弯腰,又在石阶上放了几片鱼干。
他换了一条巷子,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条巷子比前一条稍微宽敞些,光线也略好一点,可以看到一些人家在二楼晾晒着颜色灰暗的衣物。
这一次,鱼干很快吸引来了“顾客”。
不是猫,而是两个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小孩。
他们看到石阶上的鱼干,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互相推搡着跑过来,动作飞快地将鱼干抢光,然后一边塞进嘴里,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角落里那个戴着兜帽、背着大剑的怪人。
克劳德依旧靠在墙边,没有理会那两个小孩。
贫民窟的孩子总是早熟而警惕,他们打量了他几眼,没敢靠近,很快就嬉笑着跑开了,嘴里还嚼着抢来的鱼干。
他叹了口气,感觉这任务比想象中要…磨人一些。鱼干快要用完了。
克劳德决定深入市场边缘地带,那里的摊位稍微稀疏一些,但依旧人来人往。他选择了一个堆放着废弃木箱和破旧篷布的角落,这里相对隐蔽,而且似乎是流浪猫经常出没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猫尿味。
他将最后几片鱼干放在一个破木箱后面,然后再次退入阴影中等待。这一次,他特意将鱼干的气味在周围稍微散布了一下,希望能扩大吸引范围。
周围是市场的喧嚣,讨价还价声、叫卖声、金属敲打声不绝于耳,与这里的短暂宁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克劳德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远处的嘈杂,视线紧紧锁定着那个放着鱼干的角落。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准备换个地方的时候,一个微小的、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喵呜…”
那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胆怯,像羽毛一样搔刮着耳膜。
克劳德眼神一凝。他看到,在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深处,一双明亮的、带着惊恐的蓝色眼睛正小心翼翼地探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毛茸茸的、纯白色的小脑袋。
是它。
雪球。
在资料上胆子很小的猫窜了出来,被鱼干吸引,它小心翼翼的靠近。
克劳德没有动。
一步,两步。
到了可以捕捉的距离。
金发男人正准备一把抓住猫咪的后颈,他那比起常人而言更加敏锐的五官,一下就嗅到了家猫身上的那种味道。
血。
白色的“雪球”一下逃跑了,消失在了巷子的更深处。
克劳德缓缓直起身,目光投向“雪球”消失的方向。
那里的阴影更深,堆积着更多不知名的杂物和垃圾,散发出更浓重的霉味。他低头看了看石阶上残留的几片鱼干,上面沾了些许尘土。
任务目标逃跑了。
而且,带着疑点。
他没有丝毫犹豫。那股血腥味像一个无声的指令,盖过了任务本身的简单性。他将剩下的几片鱼干快速收回口袋——也许之后还有用。接着,他迈开脚步,朝着白猫消失的方向追去。
越往前,血腥味就越浓。
不再是先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而是变得浓烈、刺鼻,几乎盖过了周围垃圾腐败的酸臭和霉菌滋生的土腥味。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呼吸也刻意放缓,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
帽檐下的青色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这条巷子比之前的更加狭窄、更加脏乱。两侧的墙壁像是打满了补丁,锈蚀的铁皮、腐朽的木板、破裂的水泥块胡乱堆砌在一起,墙角堆满了黑色的垃圾袋,有些已经破裂,流出颜色可疑的污秽液体。
啪嗒。
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他的兜帽上。
地面上,那股血腥味的来源变得清晰起来。一道断断续续的、暗红色的痕迹蜿蜒着向前延伸,在污浊的地面上格外醒目。血迹很新鲜,边缘还没有完全凝固,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感。
啪嗒。
又是一滴水。
“……”
克劳德猛地单手抡起大剑,格挡住了从侧面劈击过来的刀口。
金属与金属相碰,清脆的响声。
那股浓郁到几近盖过所有感官的血腥气就是从对方身上传出来的,也带着黑色的兜帽和面罩,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特质的材质。
不过,什么材质都不重要了。
凝固的血斑,仍然在裤腿往下滴下的血点,大片的暗红色覆盖在对方身上。
克劳德毫不犹豫地向上挑,对方顺着他的动作后退一步,空中,他看见了那抹一闪而过的色彩。
深绿的,非人的魔晄眸子。些许银白的发丝从布料的间隙中透出。
“……”
……不。
这……
跟萨菲罗斯有关的人?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那独特的色泽也深深烙印在克劳德的视网膜上。
“你是谁?”
“你谁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克劳德自己的喝问,一个是随意的,带着点烦躁的女声。
于此同时,还有一声微弱的猫叫,那只白猫从角落跳出来,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女人耸了耸肩膀。
“蠢猫,现在赶紧走,等下我再喂你。”
那只名叫“雪球”的白色短毛猫显然很听它临时“主人”的话,又或者被巷子里浓郁的血腥味和刚才兵刃相接的动静吓坏了。
女子话音刚落,它就从她肩头轻盈地跳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然后头也不回地蹿进了更深、更黑暗的杂物堆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克劳德没有放松警惕,他的声音依旧低沉,透过面罩传出来有些失真,“还有这只猫。”
“有人追捕我,处理掉了。至于猫……你管我?”
对方往前走了一小步,迫使克劳德必须做出反应——要么让开,要么继续阻拦。“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在这里耗着。”
“让开。”
她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即使听起来有些飘忽,那股子傲慢劲儿却丝毫未减。
克劳德没有让开。
符文剑依旧横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危险气息,混合着血腥味,绝非善类。更何况,那双魔晄眼和银发…这些特征太过特殊,让他无法轻易放过。
“米德加最近不太平,”克劳德的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情绪,“你来历不明,身上又有血迹,我有权对你进行盘问。”
他搬出了神罗士兵常用的套话,尽管他现在严格来说并不属于神罗,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认知还在发挥作用。
“摘下你的面罩和兜帽,报上身份。”
“哈?”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歪了歪头,兜帽也跟着歪向一边,银白的发丝稍稍翘起,“盘问我?就凭你?”
当扎克斯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
被追捕的本能和战斗本能瞬间激发,黑发男人将手中的杂货顺手放在门边,手已经掏向了背后的破坏剑。
“喵——!”
一声猫叫。
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小身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扎克斯在观察到那是一只猫后,本能的抱住。
“陆行鸟你连给猫洗澡都不会?!”
“我不是陆行鸟……还有,是你太用力了。”
“明明就是你拖后腿!”
一个银色的影子和克劳德一齐从里面的浴室走了出来,骂骂咧咧的,然后转过头,与他对视。
“……”
扎克斯手里的破坏剑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