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抹抹泪,小声道谢。
第一晚陈则守夜,二爷他们上了年纪熬不住,一般守长夜都是他干。
主家派的人前半晚搬桌子到棺材面前打麻将,问他打不打,打就凑两桌。
他不玩牌,不看手机,守夜真老实守着。
快天亮了才换二爷过来。
住宿位于灵堂后边,只有一间房,五个人住。
贺云西和他们一屋。
村里条件有限,房子就那么大,不可能每个人都分一间房。
一张床一个地铺,二爷他们仨睡床,陈则和贺云西打地铺,没有选择的余地。
被子同样不管够,打地铺的共用一张。
贺云西侧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还没醒。陈则困得眼皮打架,甭管三七二十一,往空着的地方躺下,闭眼就是睡。
窸窸窣窣。
身体摩擦被子发出轻轻的响声。
大抵感受到来了人,贺云西动了动,幅度很小,不知是醒了还是没有。
陈则没管,沉稳睡自己的,习惯平躺。
快睡着之际,迷蒙中翻了个身。
许是距离挨得近,隐约都能闻见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不是香水,可闻着蛮舒服清爽。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但又不太像,陈则嗅觉很灵,记得他家的沐浴露是薄荷香,不是这个味。
睡了三个小时多点,一直不是特别踏实,天刚蒙亮外边就吵烘烘,清晨鸡叫,有人时不时交谈,冷不丁还吆喝两嗓子,烧茶水和办席的来了,搭办喜丧用的临时灶台,锅碗瓢盆砸得乒乓当啷,哐哐哐——
陈则比贺云西还早起,熬大夜眸中生出红血丝,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
端早饭进来,分贺云西一盘包子,屋里剩他们两个。
贺云西显然一样没咋睡好,精神状态挺差。
地铺被收起来,这人坐床边,长腿大剌剌撑开,腰背微弯手肘支上面。可能是刚醒,没缓过劲儿,早晨起床难免有点男人本身正常的反应,鼓起一大团看着挺明显。
察觉到门打开的一刹那,贺云西收收腿,见到是陈则,扯毯子的手停下,不遮了,侧头循声瞥去。
陈则顺便进来拿东西,忽视了他的反常,放下包子。
“张师给你的。”
贺云西压着嗓音,又低又喑哑:“谢了。”
“外面还有稀饭牛奶,要喝去拿。”
“成。”
捡一个包子刁嘴里,陈则两只手都提包,转身出去,心大没多看。
目送他渐行渐远,贺云西迟些时候才起身,刷牙洗漱,就着半冷不热的包子对付早餐。
七天葬礼流程搞下来劳心劳力,没少熬大夜,钱难挣,也不是那么容易。
发了丧,二爷他们体力跟不上年轻那会儿,跳不动跑不动,陈则就是队伍里哪里需要就朝哪里挪的砖,一头永动机驴,干不死就死命干。
贺云西第四天走的,当晚没回来,翌日迟迟不见踪影。
主家在院里搭的戏台,请了本地的杂耍歌舞团,陈则混后面先拉二胡后吹萨克斯,荣获一大帮乡村老少的喜爱,下了台,趁空喘口气,打个电话回家。
周五了,学校放假,接电话的是江诗琪。
今天家里多了一个人。
江诗琪起初支支吾吾不提,憋了半天没好屁,这边要挂电话了,她一惊一乍喊住陈则,不让挂。
“我、我……哥,那个……那个,有点事……”
陈则拧眉,大概清楚原因。
果不其然,手机那边传来杂音,江诗琪把电话给了别人。
对面静默,顷刻。
“陈则。”那人说,少有的连名带姓叫他。
陈则不回,当起了哑巴。
方时奕知道他在听,去新苑没找到人,再度扑空,还是那个做派,情绪不清不明,以不容拒绝,下达命令的语调。
“我等你回来,当面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