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卯时刚过，乔唯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对着厨房众人好一通训话。她虽未有过此类掌事的经验，但好歹是乡野出来的女子，自小为了讨生计少不得与人打交道，一来二去便对这“人性”有了几分了解，懂得如何在弯弯绕绕的心思里挣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于是为了杜绝从前贪污例银再次发生，乔唯花费整整三天时间，制定出一套方案。方案将厨房众人分置于五个部门，分别是酱料、蔬果、扫洗、粮储以及掌勺。每个部门都有专人掌事，并且在这位掌事的后面，又多排了一位候选掌事。这位候选掌事但凡揪出掌事的过错，便可以随时上报，查证属实后即刻替补上来。除此之外，若是底下小丫鬟发现掌事或者替补掌事的错处，也同样可以晋升一级，即刻升为替补掌事。

这招实在是妙，将原本的“横向”管理模式改为“纵向”管理。

厨房原本的掌事们为了图利，互相连成一片，欺上瞒下。而如今却由下到上互相监督。底下人有了上升的机会，上面的人也因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不得不时刻自我警醒。

乔唯双臂抱在胸前，站在厨房前的石阶上高声训示道：“我乔唯虽是新来的，但也是夫人亲自点的人，谁要是有怨言只管去夫人那里告。若是告不通……”她挑着眼角，拖着长音：“要么收拾东西出府，要么循着我的法子好好干活。可明白了？”

众人答：“明白。”

“成了，都干活去吧。”

众人纷纷散了，大桃儿也一并去厨房后院开始忙碌。

大桃儿现在是乔唯的得力助手，乔唯负责前面厨房里的事，而大桃儿则去替乔唯顶着后院的杂事，两人互相配合好不顺畅便利。

时间很快过去，匆匆已到巳时。乔唯在厨房里正忙着，回头见一婆子站在院前探头探脑，于是上前询问：“做什么的？可是要找人？”

婆子笑着点头：“是是，我来寻这里的新管事，说是叫……”婆子皱了眉想了一下：“对！叫乔唯！”

“我就是。”

婆子见乔唯年纪极轻，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不禁有些意外。她睁大眼睛瞧了半天方才应声：“上头让我来知会姑娘一声儿，今天璎公子回府，让多预备一份饭食。”

乔唯心尖颤了一下，神色有些发怔：“唔……好，我知道了。”

乔唯见婆子走了，缓缓地转过身，目光顺势凝沉在不远处地上一片蔫耷耷的落叶上。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脚去储藏间中取来一把紫米，放入小锅里慢熬着。

厨房火气重，闷热难熬。乔唯跨出门槛，走到院前倚着门框，远眺的目光越发迷离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魂魄一般呆呆的立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她猛地一抬眼，正巧见有两人从不远处走过。

那两人一前一后，后面的是随从小厮，身量不算单薄，但看起来瘦弱些。前面那人则俊挺许多，身着一袭月白色广袖圆领袍，外披鸭蛋青的烟纱披风。因为纱织疏细，走起路来内袍上的月白色时隐时现，身周像是裹了一团青云般好不风雅多姿。

单看身形便令乔唯有些挪不开眼。

她耷拉着眼皮子，落寞无神的叹了口气。气未散尽，意外又见那人侧了一下脸，对身后小厮不知说了句什么，清隽的脸上随即如春风拂面。笑容虽内敛，却也能透出几分洒脱的意蕴。

只一眼，乔唯便记住了他的样子——是雍长璎。

不知怎的，乔唯只觉得被人戳中了心窝，抽痛的厉害。她难以自持的弯下身子，眉心隐隐颤动着，往日的情景十分不适时的从她的记忆里跳脱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凄切，乔唯竟开始有些幻听，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可猛的一抬头，却落寞一片，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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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府院子大，除了二小姐雍长珊同夫人在一起吃饭以外，其他几处都是各用各的，互不相干。乔唯守在门口，将所有准备端出去的菜一一过眼，见妥当之后方才放出去。

一支水鸭，一碗梅菜扣肉，是今日的特别菜式，其他东西都依着往常的例子照旧。只是送往雍长璎房里的食盒中多了一碗黑米牛乳粥。

这东西是从前雍长璎的最爱，乔唯原本想加这么一样儿，可后来临时端出去，又疑虑他当初喜欢或许只是因为再没有别的好吃，而如今怕已入不了眼，单放着倒也觉得怪，不如索性拿掉罢。

放完饭，乔唯歪着身子，斜躺在院内的一张藤编的躺椅上。她面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大桃儿以为她身子不舒爽，劝了几次想让她回房躺着，她却始终坚持不肯动。

“让我在这儿吹吹风，心里能畅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