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进了雍府。
乔唯怕耽误时间,趁着天还亮堂,连忙去镖局租了车子,雇了车夫,一路紧赶慢赶的回到家中。又嘱咐车夫在门外稍候片刻,自己打了包袱就出来,一道回去可减免些路费。
乔老汉见闺女提前回来,脸上神色急切,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张口一问才知道闺女还是忤逆了自己的意思,先一步将自己许入雍府。
乔唯惯是个有主意的。乔老汉胸口气闷不已,也不理会乔唯,只自顾自的抱着茶碗猛灌了几口茶水,双唇翕动刚准备数落几句,但转念一想——闺女向来心思通透,既然拿定了主意,想必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只一点……”乔老汉粗着嗓子,凝着眉心黑着脸:“你爹我可就你一个丫头,你做事即便不顾念自己……好歹也该顾念你爹。”
乔唯这会儿已经打好包袱,一边走着一边将包袱斜跨在肩头。听爹爹这么说,心里不禁生出些内疚,连忙伏到乔老汉膝边,仰起头眼巴巴的望着他:“爹,说啥呢!别人不知道我你咋还不知道我呢,我是那莽撞人吗?”她说着,顺手提起茶壶,给乔老汉添了一碗茶水,继续安抚道:“我只求个安心,别的绝对不多想。就去三个月,三个月完了就回。”
乔老爷翻起眼皮,瞥了一眼乔唯,脸上依旧不大痛快:“半月回来一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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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乔唯正式入府。因为回来的晚了,掌事的已经歇下,只能临时在耳房中凑合一晚。
第二日乔唯起了个大早,她自知如今的处境不比从前,该卖乖的时候还是得卖乖,于是早早的将厨房里的两支大水缸全部挑满水,累的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王妈见乔唯眼里是个有活儿的,站在水缸边抿着嘴角,笑得很是满意:“不错,平时在屋里煮饭吗?”
“煮的。”
王妈眯着眼,上了年纪的容貌虽然褶皱颇深,但因是府中十多年的老人了,平日里各种粗活不用做,各种风霜也吹不着,着实有些富态样子。只见她扭着那水桶似的熊腰,到厨房四处巡视了一圈,回头对身后的乔唯道:“你煮碗粥我看看。煮的好了直接端给夫人,让你长脸,煮不好就指你去后面洗菜、做打扫,你可别有怨言。”
乔唯从前在府中多日,虽不十分了解夫人喜爱的菜式,却知道她平日里忌甜、喜咸,口味越越清淡越好。
“您放心,我都懂的。”乔唯撸起袖子,熟门熟路的去架子后面的米缸里取米,又捡来俩盐鸭蛋,撕来一张荷叶。她先将荷叶与米洗好了,然后将荷叶铺到锅底,加米加水,小火煨上半个时辰。等粥出锅后,又往里面调了薄盐,切了葱花,最后将咸鸭蛋里的蛋黄单挑出来,压碎,小心的拢在葱花上。
这样一层层一叠叠,由白到绿,由绿再到黄,光是看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最妙的是她又取了腌渍好的萝卜干,特意挑了胭脂红的颜色,将其剁碎了,放在一旁的白瓷碟里,一齐放入漆盘。
白的、绿的、黄的、红的,衬着漆盘上的墨黑,果真像要开出花似的。
一旁的王妈看的有些发怔,见乔唯将漆盘呈来,慌忙回身取来一支勺子,伸手㧟了一勺锅底余下的米粥,细细品了品。米粥入口,咸香软糯,味道实在是没的说,根本挑不出错。王妈放下勺子,点了点头:“不错,除了煮粥,还会做别的菜吗?”
“会,但是火候儿可能差了些,还得妈妈您多多指点。”
王妈嘴角隐隐存着笑意,眉眼却看起来冷冷的,故意生绷着一张脸:“成吧,以后留在厨房,多看看多学学,少不了你的好处。这粥端去给夫人房里,走到门口自然会有人接,不必进去。”王妈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往出走,乔唯端起漆盘跟在身后,听王妈侧脸继续道:“府里人多,规矩也多,送了赶紧回来,可别到处乱逛。不知道路就逮个人问问,别白长了一张嘴。”
乔唯点头称是,顺着王妈指的方向一路向前走。
其实这府中的道路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何必用她提醒,可是到底还得装着是第一次来,免得引人生疑。
乔唯穿过甬道,向后宅走去。后宅屋室多,夫人所居之处名为“沁香院”,除了正房外四周还有好几间屋子、小楼,是这府中最气派宽敞的地方。乔唯老远见正房门口有个小丫鬟守着,瘦瘦的身子站在房檐下,正百无聊赖的低头踢石子玩儿。
乔唯走上前,“姑娘。”她轻唤一声。
那小丫鬟听到声音回过身子,平静的脸上蓦然绽开笑容:“可叫我好等,终于是来了。”说着,接过乔唯手里的漆盘,谁知刚走没两步就见房里又出来另一名女子。那女子头上钗环插了一堆,虽是显得富贵,却透着十分的俗气。女子面色看着有些烦躁,刚一抬头便与小丫鬟撞个正眼:“怎么才来,夫人催的急呢。”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漆盘,身形匆匆隐入门前挂的帐子中。
乔唯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挑了挑眉梢——这不是晴香吗?
晴香是夫人李嬛房里的贴身大丫鬟,当初是李嬛亲手提拔她来房中伺候。因为心思灵巧,深得李嬛信任,背地里帮李嬛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儿。
乔唯抿嘴浅笑,默默地转身朝回走。刚走近厨房,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嚎哭声,那声音哭的颇为凄惨,一声压过一声。乔唯快步绕进院子,见王妈手里抄着一根藤条,将一丫鬟逼入墙角,扬起手不断地鞭打起那丫鬟。
丫鬟为了躲避,不得已将身子抱成一团,滚在地上,鹅黄色的衣衫上滚得满是泥水,看上去实在可怜。
乔唯连忙拍了拍身边人,询问其中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