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逾越了。”
正常人面对这么个台阶,一般都会选择顺阶而下。不过月寻风何许人也?早在很多年前,她还在晚来迟身边之时,就已经是满嘴跑驴,蹬鼻子上脸开染坊的好手了。她此刻故作正经,肃了神色,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清了清嗓子:
“我的名字……”
眼见裴覆雪也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她一下子就笑开来,自得道:
“这名字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我师父告诉我,捡到我的那天晚上,明月高悬,她抱着我在梧州的山林小道轻功肆意,唯清风相随——”
“她说,那个时候,她就决定叫我月寻风了。”
裴覆雪注视着月寻风,半晌,他的眼睫颤动了下,发自真心地说了句:
“风月相随,洒脱自在。令师对你的爱,其实从其中也可见一斑。”
月寻风本想再说些什么,但飞燕湖上传来的喧闹动静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今日京城内,牵扯最多,涉及范围最广的只有墨听节了。他们今日蹲守在这里,也是为了看出那幕后之人是否会在今日露出马脚来。也因此,墨听节上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用心留意。
而飞燕湖上人群一阵骚乱,原来是一个胳膊上缠着裹帘,浑身穿金戴银,显得金光闪闪且嚣张无比的家伙指挥下属拨开人群,直直来到了燕玉书的跟前。
来参加墨听节的人非富即贵,除了那群远离朝堂的文人墨客以外,其余人士对温瑾言在宫中一见钟情了静和公主,并要死要活想求娶对方的事心知肚明。
“这下怕是不太平了。”
一贵妇人和手帕交稍稍远了一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好戏。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八卦的地方,就会诞生传播八卦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听到这些闲谈之时,还是忍不住去说几句的。倘若此刻有个人开了个头,把话匣子敞亮一摆,那更不得了了,必定要唠个地老天荒。
“这温大少爷没娶过亲,但妾室却有好几门吧?”
“可不是嘛……不过啊,我听我家郎君说,他那几门妾室,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发卖了……”
“可曾听说是什么缘由?”
“还能有什么缘由。丞相大人和贵妃娘娘把他看得和眼珠子似的,那暴烈脾气……啧啧……”
“公主殿下要是嫁过去……日子可不好过了……”
…………
那群闲言碎语或多或少也飘到了燕玉书的耳朵里,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注视着形容有几分狼狈的,并且一直对她贼心不死的温瑾言都能维持稳重有礼的姿态。
“温公子伤可大好了?贵妃娘娘可是对此挂念不已呀。”她说话不疾不徐,自有一派从容气度,礼仪无可挑剔,气度也令人心折——只可惜,被那般纨绔无赖瞧上,偏生自个儿还不受宠。
没等他人的惋惜落地,温瑾言就开口了:
“公主这般关心我?莫非,是对我有意?”
这话说的,令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听话的月寻风胃口倒尽。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客套的问候和普通的关心,一定要有没有意吗?就不能是人家公主心善吗?你还自信上了???
月寻风这厢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可燕玉书的脸色丝毫未变,依旧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
“温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怕贵妃娘娘和父皇过于担忧,故而问候几句,回去向他们捎捎信,好让他们松快松快呢。”
她这副表现丝毫没有普通闺阁女子的羞涩,反而张弛有度,更让温瑾言激起了兴趣。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墨听节开始的钟声忽得想起,打乱了这凝滞的人群——
于是他只好“啧”了一声,怪这钟声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有些人倒是觉得,它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