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确定。”
“……确定。”
语调却天差地别。
方北的声音不高,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好像这并不是一场告别,而是某种前奏。
而简云的声音虽冷静,却藏着短暂的停顿和轻微的破绽。他太清楚自己理应放下,却在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忍不住想问一句:你真的确定吗?
可那句话,终究没出口。
工作人员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却也什么都没说。
红章“咔哒”一声落下。
结婚证被当场剪碎,红色纸片落入碎纸桶。
两人没有说话,默默走出民政局。
玻璃门外的天,比屋里亮很多,冷白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可风雪也更猛烈了些,寒风裹着雪粒横扫而来,像针一样灌进领口。
简云拉紧围巾,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停车场。
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咔咔”的快门声和脚步声。
“方先生,请问你是否已经与简先生正式离婚?”
“您对外界关于家暴简云的指控还有什么回应?”
“二位此刻是否意味着彻底决裂?”
记者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三五成群地围拢上来,话筒、摄像机、闪光灯一时间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简云脸色一变,下意识拉了拉方北的胳膊:“快走。”
两人像是默契十足地交换了个眼神,同时迈步冲下台阶。
“方先生!请回应一下——”
记者的话还没问完,方北已经拉开自家车门,利落地一把将简云推进副驾,自己也跟着上车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车门刚关上,外头的快门声立刻变成拍窗的嘈杂,车窗被闪光灯打得通明。
方北一边发动车,一边低笑着看了简云一眼:“早知道会被围,我至少得打个发胶再出来。”
他头发还是乱的,羽绒服领子被风吹得歪了,脸上还有没睡醒的倦意,说着话却带着点久违的松弛与调侃。
简云转头看他一眼,神色淡淡:“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媒体镜头了?”
“这不是要见你嘛。”方北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万一你一看我太帅,当场反悔不离了呢?”
简云转头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不留情面:“你一直都这么高估自己?”
“那不是。”方北笑着靠回椅背,语气慢悠悠地补刀,“我是高估你了。以为你审美变好了呢。”
简云顿了一下,眼神凉凉:“嗯,是变好了。所以才决定不要你了。”
车内安静了一瞬。
方北喉头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真笑出来。他偏头望向窗外,语气漫不经心:“行啊,不要就不要……到时候别后悔。”
简云没搭话,但指尖轻轻收紧了些。
车在路口缓缓停下,红灯将两人面庞映得微微发冷。
简云忽然开口:“送你回去?”
方北偏头看他,嘴角一挑:“简总日理万机,不麻烦了。”
简云嗤笑一声:“怕我知道你藏哪儿了?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像个变态一样追着你不放。”
方北轻笑,声音低了点:“哟,你这是实话还是气话?”
简云没回应,只是看着前方。
方北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其实我早猜到了,你那点‘小聪明’……有几次我都感觉手机不太对劲。”
简云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我也没生气。”方北语气懒散,却带着一点古怪的温柔,“我那时候挺希望你能管着我的。”
绿灯亮起,简云没说话,只踩下油门,车继续往前滑行。
几分钟后,方北忽然说:“就这儿吧,放我下。”
简云不动声色地把车靠边,刚停稳,方北便推门下车。下一秒,他一个转身,懒洋洋地将手臂搭在车门上沿,身子微倾,整个人几乎贴到简云面前。
他唇角挂着那种混不吝的笑,声音低哑:“怎么样,简总,听说你今天刚恢复自由身,要不要试试跟我约一次会?反正以前也没好好谈过恋爱。”
简云扫他一眼,眼神像刀锋:“你是约会还是碰瓷?”
方北挑眉:“你说呢?我人就在这儿,便宜你都不捡?”
简云嗤笑,冷声回:“你以为我什么都接盘?”
话音刚落,他一按升窗键,玻璃缓缓升起,毫不留情地将方北挡在外头。
方北还维持着撩人姿势,一脸“你他妈真敢关”的错愕表情,下一秒车子扬长而去,溅起路边一片雪水。
他低头看了眼被风刮起的羽绒服下摆,舔了舔后槽牙,笑着骂了句:“我操……他这脾气,一点都没改。”
方北的笑里带着点上头的劲,还带着点心疼。
简云眼睛盯着路,脑海里却仍然是刚刚瞥到的一幕。
——方北捂得挺严实,但搭在车门上沿的手臂上却有淤青。
其实不用猜他也知道,他肯定挨了方正的打。
大概率就是新闻发布会那天。
简云抿紧唇,强行将思绪从记忆中扎眼的青灰色扯开,却在下一个红灯时,仍然摸出了手机,给樊策的地址下单了一管药膏。
随后,他盯了定位程序半晌,轻轻长按,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