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层,VIP特护病房内。
简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在电动病床上,连续五天注射动员剂让他浑身骨头发酸,后腰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
“真的不用硬膜外麻醉吗?”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容皓躺在另一张病床上,连续数天的化疗让他的面色苍白。“去年我检查的时候......”
"你去年采的是外周血干细胞。"简云打断他,眼尾因药物反应泛红,“距离手术还有半个小时,我建议你少说两句,保存体力。”
消毒隔帘突然被掀开,方北裹挟着寒意闯进来,大衣肩头还沾着雪粒。他径直将不锈钢保温桶搁在医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程疏白说术后要补钙。”方北扯过椅子坐到床边,熟练地将简云镇痛泵的剂量调到最大,“我让张姨熬了鲫鱼汤......”
“北哥不知道层流病房禁带外食?”容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还不忘继续挖苦,“还是您觉得简云该冒着感染风险喝您这锅离婚纪念汤?”
方北没接话,转身将病房温度调高两度,又从口袋里摸出个毛绒暖手宝塞进容皓手里:“医生说白血病人要注意末梢循环,自己暖着。还有,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别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揍你。”
自从确定配型后,方北便将简云和容皓转移至方氏集团控股的私立医院。这里私密性好,医护团队也更专业。白天方北在公司忙抽不开身,由张姨负责照料两人,晚上则由方北亲自陪护——简云象征性地反对了一下,也由他去了。
方北正用酒精湿巾擦拭保温桶外壳,护士长就推着器械车进来:“方总和简总真是恩爱,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送饭陪床。”
一旁的程疏白拿起病历翻看,闻言也温声调侃,“是啊,我们科的小护士看着直心疼,说方总这几天都累瘦了。”
方北站到程疏白身后,皱眉盯着简云的检查数值:“他凝血功能数值波动比较大,是不是最好用进口低分子肝素?”
程疏白挑眉:“方总最近医学知识突飞猛进,不考虑去医学院进修一下?”
方北无奈摇头,余光忽然瞥见容皓在咬牙切齿地戳镇痛泵,顺手从兜里掏出个从简云桌上顺的解压玩具扔过去:“白血病血小板低,小心按出皮下出血。”
容皓接住玩具捏得吱吱响:“北哥现在医嘱记得比离婚协议条款还熟?”
“我还记得某人前天化疗吐在我西装上。”方北抬手把暖风出风口转向容皓病床,“需要我提醒你当时哭着说要吃糖炒栗子吗?”
简云忽然轻笑出声,骨痛泛红的眼尾漾开波纹。护士长趁机将穿刺包推至床前:“要开始定位髂后上棘了。”她用记号笔画好标记,用碘伏棉球擦拭过简云裸露的腰窝,将超声探头压在简云腰际,凝胶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进病号服:“现在要局麻了,千万保持虾米姿势。”
简云的下颌抵在胸前,脊柱弯成紧绷的弓形。
"要进穿刺针了。"程疏白戴好橡胶手套,声音轻柔,"痛的话可以咬住护具。"
程疏白举起比普通的注射针粗了好几倍的穿刺针。当针头刺入骨膜的瞬间,简云把闷哼咬碎在齿间。方北的拳头猛然攥紧——明明最讨厌针头,此刻却无法移开视线。
简云攥着被单的指节泛起青白,冷汗顺着脊椎流下。方北突然跨步上前。右手强硬地塞进简云痉挛的指间。
“攥这个。”方北腕骨被掐得发白,刚刚结痂的纹身瞬间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方北却不敢用力回握,只能屈起手指反复摩挲他的手腕内侧。
穿刺针骤然深入骨髓腔的剧痛让简云弓成弧形,方北猝不及防被拽得单膝跪在床沿。
简云的指甲瞬间刺进他衬衫下的皮肤,断续的喘息里混着血腥味:“麻醉……”
“局麻对骨膜穿透痛无效。”方北用另一只手抹开简云糊在眼睫上的冷汗,拇指顺势按在他咬紧的下颌。他抿紧嘴唇,眉头皱成紧紧的结,看向程疏白:“还有什么止痛的办法?”
“快结束了,还有最后100毫升,坚持住。”程疏白的指尖沾着血沫,“您可以说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方北思索一秒,忽然哼起歌来。他的嗓音向来低沉,常年的尼古丁浸染竟未能侵蚀少年时特有的清亮。简云在意识模糊中努力地识别曲调,忽然在听到一句熟悉的歌词时,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
“有一天,我们都老了,带妻儿一起,浪子回头……”方北用标准的普通话哼着荒腔走板的闽南歌,简云在恍惚间闻到了夜市里烤生蚝的焦香。
“你跑调......”简单的三个字,简云的声音都在颤抖。
“所以需要你指导。”方北将他的手掌完全包进掌心握紧,声音沙哑,“等采集结束,你教我。”
当穿刺针终于退出时,简云虚脱的手指仍死死扣在方北渗血的腕间。方北就着跪姿用拿过纱布给他擦汗,另一只手稳稳地按压在穿刺点的纱布上。
程疏白瞥见方北渗血的手腕,“方总,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用。”方北拨开简云汗湿的发丝,忽然惊觉声音里的哽咽,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您先去忙,我自己来。给小兔崽子换血要紧。”
当护士长推着器械车离去时,容皓才如梦初醒。
其实他本该嫉妒方北被允许触碰简云,可当看见他用渗血的手腕当人肉止痛护具时,心脏突然泛起灼烧般的刺痛。
“袋子里有糖炒栗子,自己拿。”方北抬头对上容皓的视线,冲保温盒旁的纸袋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