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不停地来回踱步,双眼死死盯着出口。
时间仿佛故意捉弄,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方北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又抬头望向出口。
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终于,简云推着行李车转出廊桥的刹那,方北的视网膜自动过滤了所有噪点。
“简哥!”方北的眼眶瞬间湿润,他撞开身边的路人,伸手抓住了简云冰凉的手腕。
“你……”简云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放大,未尽的话语被拥进颤抖的怀抱,方北的下巴磕在他肩窝。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身形一滞,手中行李车的推杆也险些滑落。
方北把脸深埋在简云的肩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简云的衣衫,却仍嘴硬着恨恨地说:“我不是说了你落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简云没有出声辩解,只是默不作声地收紧手臂,将心思藏进像老友般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手里:“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方北抬起头来,狠狠揉了揉发红的鼻子,一把抢过简云手里的拉杆箱,转身就往外走:“下次注意。”
“嗯。”简云应了一声,脚步却没跟上,而是伸出手拽住方北的袖子。方北回头,对上简云认真的眼神。简云顿了顿说:“上次的事,也很对不起。”
方北脚步一滞,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扯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咳……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都过去了。” 他重新迈开脚步,眼睛盯着脚下地砖反射的天花板灯光,假装洒脱地挠了挠头,故作轻松地说:“你不喜欢男人嘛,很好理解。你当时听到我说那些,肯定觉得挺膈应的,说我恶心,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
简云听到这话,猛地站住脚步:“你说什么?”
方北看简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解释道:“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懂。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跟你提我和明生那些事了。”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触电似的迅速把手从简云肩膀上拿开,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以前我和你相处,是不是有些举动太亲密了,让你不舒服了?你也是,一直都不说。现在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简云听到方北的话,沉默良久后才艰难地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要怎么说,说他其实是嫉妒顾明生?说他其实是觉得所有除自己以外和方北有亲密接触的人恶心?简云有许多话哽在喉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方北看到简云的异样,低声追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简云!你在这里啊。”吴老师的声音忽然打破简云的沉默。
噩梦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简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攥紧方北的手臂,仿佛要把恐惧都攥进手心里。
方北下意识回握住简云的手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学校的吴老师正迈着匆忙的步伐,满脸堆笑地朝他们快步走来。
“吴…… 吴老师好。”简云极力压抑着声音里难以抑制的颤抖。
吴老师走到他们面前,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在简云身上肆意打量片刻,随后轻飘飘地转向方北,依旧微笑着说道:“这就是隔壁班的方北同学吧?老师早有耳闻,你们关系很好。简云啊,你这孩子,一下飞机就跑得没影了,可让老师一顿好找。”
方北下意识地挡在简云身前,脸上礼貌性地微笑着,语气不卑不亢:“吴老师好。我来接简云回家,就不劳您费心了。”
吴老师的目光依旧紧紧黏在简云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硬:“辩论赛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虽说明天是周日,可还是得辛苦简云你来学校找我一趟。或者,你要是觉得学校不方便,来老师家里也行,环境舒服些,咱们也能好好聊聊。”说着,他伸出手来抚摸上简云的肩头。
简云像是触电一般,身体猛地往后缩:“老师,我明天家里有事……应该去不了。”
吴老师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简云,不是老师要批评你,你身为学生会会长,身上肩负的责任自然更重。这样吧,你明天务必来我家,我得好好跟你说说你最近的工作表现,可不能这么敷衍了事。”话音刚落,他那手掌再次以不容置疑的蛮横力道重重压在简云肩膀上,手指还故意似的轻轻蹭过简云颈侧裸露的皮肤,那恶心的触感让简云胃里一阵翻涌。
“他都说了明天有事,你听不懂人话吗?”方北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他面色阴沉,眼神如冰,上前握住吴老师伸出的手腕,狠狠将他的手掰开。
“你!你平时就这么和老师说话的?”吴老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吼道,“你给我小心点!两张违纪罚单就能让你卷铺盖退学,你掂量掂量!”
方北嗤笑一声:“就凭你也想吓唬我?老子还怕你这个?”他正要继续呛声,余光却瞥到简云的脸色已是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只见他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干呕声,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对方北说,便跌跌撞撞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拼命跑去。
方北顾不上再与吴老师对峙,狠狠地瞪了吴老师一眼,拔腿朝着简云跑去的方向追去。
简云冲进卫生间,双腿发软,一下跪在了马桶前。他双手紧紧抓着马桶边缘,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呕吐起来。每一下干呕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喉咙被胃酸灼烧得生疼,鼻腔也充斥着酸涩,可他根本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