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五十,江奕头戴尖顶帽,手持水晶球,和蔺哲赶到舞会现场。
这是一个小型舞会,是梅森和坦狄薇相当匆忙筹办的。前者负责点心和饮料,后者负责音乐和灯光。他们似乎对这份工作乐此不疲。
据说变成异种前,梅森的梦想是当一名厨师。当他发现自己拥有异乎寻常的寿命与天赋后,经过再三考虑,他选择放弃梦想,去学习他最讨厌但对人类更有帮助的东西。坦狄薇也一样,她曾在某个因头痛失眠的深夜发动态怀念她曾是艺术生的曾祖母。
他们都拥有最初的梦想,那梦想如今因时代的选择无疾而终。或许他们也都曾渴望爱与被爱,哪怕爱在当今是累赘和奢侈品。蔺哲就更不必说,他做过太多他不想做的事情,也失去了他想拥有或本该拥有的一切,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敢要。
而江奕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他没有梦想,没有未完成的遗憾与将进行的执念。他曾受卡莉莎前辈的影响渺视爱,却又在看完那位神秘英国作家的全部作品后憧憬爱。
但他从未真正想要得到爱。
爱是平凡者的妄想,是肩负使命者的毒药。他只想在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落里观察它、研究它,享受它给他带来的精神快感,仅此而已。说不定哪天,他也会写本浪漫爱情小说呢?
“感觉如何?”蔺哲问。
江奕举目四望,客厅纷华靡丽,大家其乐融融,聚光灯发出醉人的柔光。“有些刺眼,您呢?”
“吵得要命。”
贝蒂迎面走来。她一身海盗装束,搭配眼罩和两撇卷翘的假胡子,看上去真是英姿飒爽。
“晚上好。”她行了个优雅的鞠躬礼,“关于高维属性编码,蔺工,我这里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你。舞会结束你是否有空——”
“现在就有空,”蔺哲道,“您请问。”
江奕&贝蒂:“……”
姑娘耸耸肩。“好吧,第一个问题,我想了解你将高维属性编码到三维载体的大致步骤。”
“哦,”蔺哲不紧不慢地说,“我先用Clifford代数将四维矢量降到三维参数空间,球谐函数您懂吧?用球谐函数将三维切片转化为……”
江奕料想接下来的内容不在他的大脑可接受范围内。他从蔺哲身边挪开两步,再次环顾房间。
坦狄薇正在和纳西尔碰杯,她身穿洁白丝绸做的晚礼服,修长的脖子挂着一条帝王花珐琅项链,她的软沿礼帽上缀满珠宝团花,衬得她整张面庞像一颗富有光泽的黑珍珠。
她旁边那位俨然一副埃及法老的模样,金丝锦缎长袍、深蓝色开衫,还有金缕布料子做成的头巾和缠腰布。这为那张本就侃然正色的面孔又添了层不可冒犯的威严。
“第二个问题,”贝蒂道,“你认为怎样才能让基因编辑的哺乳动物细胞感知并响应高维信号?”
“先做好受体工程吧。”蔺哲答,“抱歉,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依我个人所见,可以先试着改造ChR2和Piezo1,使细胞同时响应三维信号并模拟四维‘压力’。中间应该需要设计Fractal Gene Circuit……”
一条粗壮的胳膊揽住江奕肩膀。“晚上好呀,小巫师!”梅森凑过来说。他戴着有两只角的半脸面具,一身黑色紧身衣。“这身蛮适合你耶,亲爱的。啊,原来你是赫奇帕奇吗?我格兰芬多!悄悄告诉你,你右手边这位,妥妥的斯莱特林。”
江奕:“……”
“我不是,谢谢。”
蔺哲补了一句,转头接着给贝蒂讲高维信号。
卡莉莎和阿米拉呢?
七点五十八分,江奕才看见她们相伴进场。阿米拉穿着厚实的恐龙连体衣,只露出小巧的、黯淡的脸;卡莉莎直接是晨袍,她的长发扎成低马尾,睡眼惺忪,像刚从梦里醒来。江奕有点后悔没补觉了。
“哎哟!”卡莉莎走过来说,“谁给咱蔺工画成这样了?”蔺哲浅笑:“不好看吗?”
“何止是好看,简直酷毙了。”她目光转向江奕,“是你画的吗,搭档?一猜就是你。现场除了你,谁还敢在蔺工脸上动笔?哎,你早说你画这么好,我也不会穿这身就出门。”
江奕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望向蔺哲。
但见这人皱起眉头。“我自己画的,不行吗?”他面色严峻,伸出手,“我听音乐开始了,阿米拉,陪我到那边转转?”江奕目送他们远去,带着沉郁的表情。
“别不高兴,”卡莉莎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第一支舞确实要跟同部门搭档跳,不论亲疏远近。这是铁打的规矩。完事你再找他就行。”